石城里面人烟全无,回到牧场定居点的饭店已近五点,十几盘拌面上桌,又都满血复活。
雅丹峡谷还在二三十公里外。北境牧场的山坡在斜阳下轻缓起伏,柔妙方物,难怪会被称作"美人腰"。转过一座缓坡,绕过一片哈萨克人的白色祭坛,我们一直行进在秋日的草场,阳光更加倾斜,沥青公路的两侧出现了水泥桩。桩上拉着铁丝网,一只鹰停在桩顶,背着阳光,一动不动,影子在地面拉得硕长。车继续往前行,每隔十几根桩子就停了一只鹰。
路的正前方是遥远的山,禇红色。山尽头的右前方是遥远的蓝色,蓝色如海市蜃楼一般悬在草场的上方。当地朋友告知那是福海的湖,草场的平坦让我们失去了空间的高下参照,才有这湖水如同挂在天空的异象。
公路上扩展出一座停车场,走出几步,脚下是一层稀疏的石头,间或有浅黃色致密的,十几年前被叫做戈壁黄,如今打磨出来后叫金丝玉,克拉玛依周边的戈壁已经捡光了,今天开了半个小时,一路上车影全无,方能在这里的地面还有一些。斜前方的一颗颜色颇深,不是半通透的质地,萦着黑色的裂痕,我却下意识地过去捡了起来,石头伏伏贴贴地卧在拳中,不及细看,向峡谷走去。
峡谷是地峡,左右都是平坦的草场,北疆的土地留不住雨水,雨水汇集到峡谷中,长年冲刷,深达三四十米,地面是一层泥壳,泥壳是被冲刷后的泥浆在曝晒后形成的,壳下是坚硬的层积土,亿万年以前在大洋底部层积,又随着地壳运动被推送到这里。
昨天在五彩滩,人头攒动,黑压压的人挤在一堆拍照。今天这处雅丹,只有我们。一行人立刻散了下去,阳光投在峡谷底,阳光里染着灿烂的金,阴影里泛着微微的蓝。
雅丹神秘地峡位于吉木乃县城60公里的喀尔交乡,一列列断续延伸的长条形土墩与凹地沟槽间隔分布,展现的是中国内陆荒漠中一种奇特的地理景观。太阳落向地平线,阴影挤过来,淹没了整个谷底又向对岸攀去。
地峡两侧延伸出无数细小峡谷,忠实记录着上次的雨水痕迹。土地龟裂着半指宽的缝,零星的荒漠多肉从缝里探出,干缩着,仍然迎着阳光伸展成一蓬花的形状,一行牛的蹄印沿着一蓬一蓬的多肉从谷底升上来。阴影爬上了半壁,五岁小友和母亲己下到谷底,我尚站在半坡上,阳光从我头上越过,雅丹顶上的团友身影投在天空,沐在一片金光里。
今天一丝云彩也没有,从西向东是全天幕的晕染,从明亮的金,一直退晕到墨墨的蓝,阳光在谷岸退得越来越快,最后一束直射的光线从地平线上消失,金色转眼染成红色,峡谷里泛起暗暗的蓝,低眉顺目,陷入一片沉静。
在天空的余光下往上走,面前每几步就是一块戈壁黃,懒得捡。脚边的黒石却让我心中闪念,黒石半埋土里,握在右手,每个地方都异常服贴,凹处正扣着中指和无名指,扁扁的石尖从掌缘伸出,恰可削割。翻过来细看,黑石扁的一端上厚下薄,埋在土里的一面还剩有小片的崩裂痕迹。崩裂处透出墨黒 、其余地方在日晒雨淋里已经退成黒灰色,风沙磨砺的石面,起伏平顺了许多,只有仅存的痕迹还在提示它原有的形态。四万年前,气侯比现在温暖,人类的远祖手握石器,在尚是森林的吉木乃奔跑,不管这片黒石是不是手斧,都是峡谷馈赠的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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