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单被单是蓝白条纹的,床是铁制银灰色冷冰冰的,进进出出的人不是眼神空洞就是紧皱眉头,这是一个一言难尽的地方,一个希望和绝望并存的地方,空气里已经不再像以前那样充斥着福尔马林的味道,要不是飘来飘去的白大褂,到处晃荡的我都快忘了这是个什么地方,大人忙着嘘寒问暖,我只能一个人游荡在楼层里。
我想起我小时候,一直好奇医院的地下一层是不是太平间便一个人在夜晚斗胆按了负一层,电梯门打开的那一瞬间,刺鼻的味道便像一只爪子闯进来抑制住了我的呼吸,进入瞳孔的是铺天盖地的绿色,空气好像突然变成了固体的,难以移动自己身体的任何一个细胞,好奇心让我尝试着走出电梯门,楼上的一切都是保持洁净干燥的,而这里的一切都是湿漉漉的,踏出半步,水就包裹了我的鞋底,我探出半个身子,向走廊两段望去,除了电梯门口,只有走廊的尽头有灯,有一段走廊是昏暗的,浑浊不清的,一切都是安静的,只有水滴不停的滴落在地上的积水的声音,明明只是站在电梯门口却好像坐在地上的积水之间,稍微动一下便发出很大的声响,这充斥着福尔马林的地方只是消毒室。可每每想起这件事便被自己当初的胆量所惊讶,电梯门打开的那一幕我至今也忘不了那沉着深刻的刺入瞳孔的绿色。我想那年深夜按下电梯负一的我,是我这辈子胆子最大的时刻了。
有人越活胆越大,但我是那个随着时间缥缈越来越胆小的人,我只想待在自己纸糊的房子里安居乐业,我想没有人可以无所畏惧自由自在的活着吧,当我切切实实看见死亡这两个字的时候,就不再纠结那些得不到的东西了,无聊的时候就坐在医院的窗口看飞扬在阳光中的金色粉尘,活人的太阳照不到死人身上,想到这个死这个字便突然的害怕好像医院的寒气都钻进了毛孔里,人和事物都变得恍惚,脑海里不管想什么都隔着一层薄雾,我想我已经变成了一个“俗人”,哪天我也离开这世界的时候,我可真不愿意自己是躺在医院里,我也真的不想好奇医院的太平间在哪里了,我只想好好的活着。
负一层不是太平间有心跳的家电
去家电商场的时候,被一圈又一圈的电器包围,我想如果这些电器有生命,那它们的骨骼便是灰色发冷发硬的,刚出生的时候里里外外都是干净透亮的,基本上是差不多材料生产出来的,可也要按不同种类型号划分好三六九等,当它们被买下开机的时候,他们的生命才算真正开始,那几个不断闪烁的按钮的交替代表它们生命的流逝,有些能幸存到按钮闪烁的终点,有些只是被用了几次就束之高阁,当它们被解剖的时候,它们的骨骼被灰色的粉尘包裹,血肉被细菌腐蚀,结果都是一样的,被扔进火葬场,烧成灰色的粉末,熬成灰色的汤,从汤里,又能制造出新的生命,想着想着突然觉得不寒而栗,有多少死去的是被我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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