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一个男人病得要死,那间壁的一家唱着留声机;对面是弄孩子。楼上有两人狂笑;还有打牌声。河中的船上有女人哭着她死去的母亲。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我只觉得他们吵闹。”初时看到这文字,只觉犀利中带着一丝丝残酷。待深入其境中,方觉鲁迅先生真是伟大到无法形容。
这几个月一路走来,深觉,“感同身受”真是一个太想当然的词汇,只有真正的“身受”,才会有可能“感同”,哪怕是最亲密的人。比如我无法感受到我父亲的疼痛,哪怕我心痛的要窒息,也没资格说这一句感同身受。亲戚朋友会一起着急,但是再上火,也无法体会到我现在随时会黑暗整个世界的绝望。
从未如此渴望时间就此停止,不要再前进,哪怕如今治疗尚算是顺利。无法预知未来会发生什么,所以我恐惧着未来的一切。疾病摧毁的不止是当下的身体、健康,它还摧毁了我所有对未来的憧憬与希望。群里的小伙伴说“你说天空是蓝色的,我看到的是黑色的;你说空气是清新的,我感受到的是压抑的;你说这世界是美好的,对我来说这是致命的,因为这世间的美好,我都感受不到。”在父亲患病这几个月,这世间的诸多美好,我也都感受不到。 我世界的底色变成一片漆黑,就算偶尔有光亮,偶尔忘记这黑色,但是它是无处不在,在你或走,或停,或跑的每一个瞬间,都能击中你的心脏,让你陷入无法呼吸的绝望。
加入了一个家属群,才知道有这么多这么多的人跟我一样经历着如此痛苦艰难的事情,像是旷野行走的人终于可以抱团取暖。看着群里同我一样挣扎在这水底的人,有时候会觉得庆幸,幸而还未到那最严重的一步。你看人的底线真的是可以无限制下移的,未确诊时期待是误诊,确诊了期待是早期,不是早期了期待化疗可以CR,没有达到CR,PR也行。就在这一次一次的期待中,竟也度过了这几个月。哪怕直到今日,也经常希望一觉醒来,发觉是场梦,是场终于可以醒来的梦魇。
这条路真的好艰难,这疾病就像达摩克利斯之剑悬挂在家里每个人的头上,让我日夜不得安,使我不能开心颜。纵使这样,我也希望这条路无穷尽的走下去,走下去,一直走到我生命的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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