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一辈人的口中,风筝并不叫风筝,也不是文艺但拗口的纸鸢,它有一个更简洁的名字:鹞,放风筝就叫放鹞,但在我们的方言中,鹞并不是下降的第四声,它反而是缓步上升的,就像风筝一样。
他们所做的风筝,也不像现在这样小巧轻便,那是一种既大且沉的东西,比人还大,骨架通常是用中空但却结实的干芦苇做的,蒙皮则是无数张报纸用浆糊拼接而成,一层又一层,厚实得就像是一块坚韧的布,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不直接用布来代替,可能就是传统吧。
大多数时候,我只从长辈的描述中,了解这种巨型风筝的信息,爸爸有和我讲过,蒋老师也在课堂上跟我们提起过,在他们口中,这种风筝只要成功放飞,就能飞得很高,很远,轻易越过山头,不管它有多大,在天空中一定能成为一个不易察觉的小点点。
蒋老师他们甚至捡到过一只从遥远的地方飞来的巨型风筝,可能它的线没扎紧松掉了,这种风筝的骨架是一个结实的整体,整只风筝就像是一块巨大的薄板,脱离了线的束缚,它便在空中自由滑翔起来,没人知道它能飞出多远,也没人知道它会落在哪里,蒋老师他们幸运地看到了即将落地的这只风筝。
制作这样一只巨型风筝是很耗时费力的,因此,它很珍贵,当然是从人文意义上来讲的,没人会从经济价值上去衡量一只风筝。他们很顺利地捡到了它,风筝基本完好。
多么有趣的一天,天上飞来一只来自远方的大风筝,它透露着神秘与未知,不管是谁做的,他一定没少花费心思,蒙皮纸上甚至还写着制作者的姓名及所属单位,但在那个年代,即便拥有这些简陋的信息,也无从知晓它具体来自哪里,它很可能是从山脉对面的隔壁市飞来的,就算真的知道确切信息,也不可能大老远去送还一只风筝,对制作者们来说,它已经飞走了,而对蒋老师他们而言,这是一件来自远方的神奇礼物,他们把它收藏了起来。
我第一次独自放风筝,就是一只自己做的风筝,和孔明灯一样,那也是低年级时的一个课后趣味手工,我不知道材料是学校发的还是自己做的,应该是自己做的,因为记得风筝线是让妈妈去石堰买来的。
那时的风筝线有个很大的问题,它绕在一个塑料转柄上,没有相关经验的人肯定拿来直接绑在风筝上就用,随着风筝越飞越高,转柄上的线逐渐放空,直到彻底放完的那一刻,你会暗骂一声,看着风筝就这么飞走了,它里面的线头并没有绑在转柄上。
我之前和同学一起玩的时候就这么被坑过一次,所以这次买来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先把线绕在别的东西上,直到露出最里面的线头,把它在转柄上打上结,再把线绕回去,这是一件枯燥繁琐的事,但却是必不可少的一步,不知道有多少小伙伴的风筝就是这么掉下来的,相比起来,捡风筝收凌乱的线更是一件痛苦的事。
我做了一只蝴蝶风筝,竹签骨架,纸质蒙皮,我在纸上涂了许多颜料,让它看起来更像是一只色彩斑斓的蝴蝶,但它最特别的地方是那两条超级长的尾巴,我用了许多纸才拼接出来那种效果,就算放在桌上都感觉很惊艳,它飞起来的样子一定特别华丽。
风筝的首飞是在一个傍晚,那时姐姐还在念初中,我理所当然地拉着她陪我去田埂上放风筝,忘了她要做什么,总之,她让我自己先去,她稍后再来,我便一个人举着风筝下山跑到村子前的田埂上,就在自家的承包田旁,等着姐姐,等着风。
微风把蝴蝶尾巴吹得轻轻晃动,我决定不等姐姐了,拖着风筝开始在田埂路上一边跑动一边放线,蝴蝶迎着风扶摇直上,两条张扬的尾巴悬在下面炫耀般地在风中舞动,跟我想象中的一样华丽好看。
它被风吹到了与田埂路垂直的方向,我没法继续在路上跑了,这时它已经放出去几十米的距离,但更多的是水平方向上距离,它只是离我很远,却还没有飞到离地很高的地方,可能是尾巴太重了,失去了我跑动带来的风力,它开始完全依靠自然风在吃力地支撑,虽然我努力在它失速的时候快速收线,勉强维持它不坠落,但风却逐渐减弱,它太低了,这点风量眼看就要支撑不起它的重量,我用最快的速度收线,希望能把它救下来,但最终,它还是一头扎到了水田里。
我的心凉了一大截,这下子,它算是半条命都没了,拉回来也就剩个骨架还能用,但我还是闷闷不乐地收起了线,它被拖着在水田中滑动。戏剧性的是,我还没收几下,远远就看到姐姐从路口走出来,快步朝这边走来。“哼,飞起来那么好看的时候不来看,掉在田里了就来了!”我在心里嘀咕起来,这句心里的独白一直到现在都没忘记,就好像还能感觉到那时那种郁闷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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