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没睡好。
你看,我用了“又”。
是在有了儿子之后,睡眠质量逐渐地变差了。半夜醒来是种常态,有时是被他的动静或者呓语声唤醒,有时是被纷杂的梦累醒,有时就是毫无预兆的苏醒,像是上一个睡眠周期与下一个睡眠周期的停顿。
睁开眼,周围还是夜晚的样子,心里骤然升起紧张的情绪——对万籁俱静的深夜有着某种恐惧,似乎总有不可见的危险藏在黑暗中。
翻个身,合上眼,过一阵,或短或长,总还是能睡回去的。睡回去,安全感似乎就回来了,哪怕知道不过是自欺欺人。应该说,有意识地经历比无意识地经历,要漫长的多——一分一秒都在意识中趟过,时间成了主角,而非容器。这是令人惶恐难熬的,如何能让这么大的容器,空着呢,它应该被赋予价值、赋予意义。
从前,从前的睡眠好的很。
入睡很快,睡着之后很沉,不论外面是刮风下雨还是打雷,都与我无关,像是关机状态的手机;只会在早上起来之后听到他人对于昨晚各种景象的描述。母亲说我睡的“像死猪”,地震都震不醒。当时只觉得稀松平常,现在是何等的羡慕。
记忆中最长的一次,睡了有21个小时吧,从晚上8点到第二天下午5点,中间不曾醒过。那是大学临近毕业的时候,参加了公司为期5天的招聘活动之后。活动期间,从早到晚排着满满的行程,另外还有课后团队作业,能挤压的也只有睡眠时间了。体力消耗之外,还有精神压力——这是个招聘选人的环节,同来的小姑娘、同组的小伙伴们,早早地就被好几个部门看上,而慢热的我直到第4天才有主管青睐。
还有,住宿的条件。空调不制热、被子薄,几乎要穿着外套睡觉。又在回学校的火车上站了2个小时,穿着刚开始适应的高跟鞋。在体力与精力双重透支的情况下,只有一场深层的长睡眠才能予以弥补。也得感叹年轻时恢复力之强,一顿饱睡可以抵消所有。
想想蛮搞笑,这么差的环境竟然没有让自己对这家公司say no。当时,其实看不见自己,只看得到别人,尤其是那些在人群中发光发亮的人。
睡眠质量最差的是产后第一年,没有睡过一个超过5个小时的整觉,全年处于极度缺觉的状态——总有部分脑细胞似乎在沉睡,所以哪怕在白天,也不能百分百的清醒。都说女人“一孕傻三年”,哪晓得产前产后是两重天。
月子里,儿子哭了,总是月嫂先发现;我在深度睡眠中被唤醒,万分痛苦。及至后来被训练到他稍微哼唧一下,我能立马醒来——对于他而言,我是再灵敏不过的感应器。这算不算对巴浦洛夫的条件反射理论的证明。
最夸张的一次是,12点到5点间,每小时被吵醒一次:起来,安抚,哭声变轻,似乎入睡;我也躺下,放松,刚跨过意识的界线即将进入深沉睡眠,哭声再一次响起——如此周而复始,直到天亮。恩,连崩溃的力气都消失殆尽。
我想,正是这一年反常的“练习”,让原本需要沉睡至少8个小时的身体,“学会”了浅眠。而曾经被叫做“起床气”的家伙,也早已不见踪影。所以,面对“是否生二胎”的问题,我心生退却,君不见,无质量的睡眠已使我苍老几许。
我需要积攒足够多的勇气,才能将这条糟糕或者更糟糕(儿子总体上算天使宝宝)的路再走一遍。或者说,只有当我有能力和自信安置好自己——经济、身体和精神,对可能到来的槽糕有足够的支付能力,对新生命的欣喜才能盖过与之同来的艰难。对,我不期望自己对TA抱有怨言,以及不期望TA对现有生命带来过多的负面影响。
最近闭上眼,双眉之间的肌肉无法放松,可以感觉到微微地打颤,似乎眼皮正常的状态是打开,而合拢是需要费很多的外力。是皱的“川”字太深,已无法恢复肌肉原本的弹性了吗?
关灯,躺在床上,身体虽已静止,心却异常活跃——无形之物,如何掌控呢。白日积压的情绪,一丝一丝、一缕一缕、一团一团地往外冒,演练着反击、说服以及规划的情景剧。脑中铺陈的是职场、是战场,也是漫漫的人生场。在现实中无力抗争,只能在想象里完成和解,第二天起来继续面对这“不甚美好的世界”。
面对如此状况,对抗或者镇压都收效甚微,甚至激起更强的反扑。喜怒哀乐是本能,先于意识而发生,当我们感觉到的时候,它们已经在了,所以,能控制的只是呈现方式。既然如此,随它们开心就好——愿意演练就演练,愿意铺陈就铺陈——并且告诉自己,它们会愈来愈稀薄的,耐心一点。
不知何时,都累了,都睡了,都到梦里开会了。
但是,总还有期待,期待:
明天,或者后天,
可以安然入睡,一夜好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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