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六点,一个病恹恹的老头,用一块妇女用的头巾,把头和脸裹得严严实实。老头幼稚的以为,这样就可阻止落山的太阳。昏聩的老头,错误的以为,如果太阳迟落半天,他就可以多活出半天来。
“哎!……,哎!……”
老头身旁有人也哼哼,无人也唧唧,仿佛死神来敲门。
“哎!……,老婆子,快!快把门关上,别让阳光进来,哎!……,我见不得一点光,我怕光得很。”
老头哼哼着,他的女人轻轻的拉开关着的房门,又重重的将房门关上。“砰!”房门一声响,老头哼了一声,没在言语。床上的被褥微微动了一下,老头把脚手缩进了被褥的深处。
“喔!老头!太阳才出山头来呢,我去烧火煮早饭噶,你睡着,别多想,好好的养着。”
老头扯开裹在脸上的头巾,让眼睛露出条缝儿,忧郁地看着他的女人,仿佛要把一截颓废的拐杖递到他女人的手上。夕阳的余辉,很快爬过村庄的院墙,趟过村庄的阳光,碎了一地。女人尚未烧热的灶膛,慢慢冷了下来——老头的女人又向老人撒了一个谎。老头的女人故意在厨房翻弄一阵。
灯下,老头吃力的问道,他的声音孱弱的从包裹着的头巾里传出。
“老大,没回来?”
“没有!”
“老二呢?”
“也没有!”
“老三……”
“昨天打了电话,”老头的女人还没等老头问完话,抢先回答。老头的被褥激烈的抖动两下。平息后,老头喘了几口粗气,大声骂道:“我挨你娘日的,这三个天杀的忤逆种,老天爷,一个都不用跟我留……”老头恶毒的骂完后,一连串激烈的咳嗽。
“老大的儿子,读大学,每年几万的学费,他咋敢请假回来看你,老二去年盖房子,欠了二十多万的债,还不知要还到那年,”老头的女人解释着,走出了老头的房间。
漆黑的屋里,老头的女人挨着一堵土墙,打了一个盹。睡梦里,她梦见自己的爱情渐渐丰满起来。门外下起了雪,满地的雪,似乎在为啼哭的婴儿,编织一个新的摇篮。猛然间,女人懵懂醒来,自己吓了一跳,还以为她的男人提着赶马的鞭子闯进家来。那可是,人还未进家门,鸡儿、狗儿、猪儿,远远的见了就躲起来,是鸡进窝,是猪进厩。
“老婆子,快把门关上,我见不得一点光。”
“嗳!来了,来了。”
漆黑的夜里,老头的女人沉沉的拉开关着的房门。黑夜里,老头的女人把自己关在了门外,一滴蘸满雪花的泪水滴落下来。老头的女人双手冰冷得无处安放。老头的房间里再没动静传出,她站在门口犹豫着,该不该进入老头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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