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寒色江山(齐帆齐商学成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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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你孤身走暗巷,爱你不跪的模样,爱你对峙过绝望,不肯哭一场。”
手机里“双城之战”的主题曲还在循环播放,“英雄联盟”中的刀光剑影仿佛还在昨夜。可是手机右上角渐渐减为零格的信号,以及路两侧铺展至目光尽头的荒芜戈壁,时刻提醒着何书鸿,他即将奔赴的,是不一样的“双城”。
他的“双城”,在巴丹吉林沙漠西北边缘,弱水河西岸。
这是酒泉卫星发射中心一个小小的测控点号——小树里,代号“双城”。
一
22年来,何书鸿在江南水乡出生,成长,求学,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浸润着湿漉漉的水汽,也塑造了温和似水的性格。毕业时父母问他,“你学测控专业,以后想去哪里?”
“喀什跟踪正常”“青山跟踪正常”,自从入了这一行,每一次航天发射的直播现场,何书鸿都从未错过。一声声“正常”调度口令,在他脑海中风雷激荡。“我期望有一天,这些口令从我这里喊出。”
得知自己能去测控站工作时,何书鸿的脸颊因极度兴奋而泛起红晕。他拿着分配名单,颤抖的双手在地图上输入“小树里”这个地名,那个无垠戈壁中的小小红点,打了他个措手不及。
飞机、火车、汽车,何书鸿披着一路风沙,辗转了两天一夜,喉咙上火,鼻腔中全是沙。可是戈壁自然环境的真正“洗礼”,还在下车后。一片平房伫立在一望无际的沙海之中,一口“大锅”孤独地拥抱天空,刚走出象牙塔的何书鸿,第一次感受到彻骨的荒芜与无助。
“小何,先在这跟着师父好好干。站虽小,作用不小。”最后一程同行的领导,语重心长地按着他的肩膀。
“你好!这里是小树里测控站的93号副站,只有我一个人长期值守。欢迎你加入。”一个穿深蓝色工作服、面容黝黑的中年男人,快步走过来,在距离他们三步远的地方倏忽立正,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他是宋建军,你的师父,也是你当前唯一的同事。” 领导笑呵呵地介绍。
“师…师父您好。”
何书鸿还没回过神,一阵不知何处来的风裹着砂砾,粗暴地拍击他裸露的每一寸皮肤,刮飞了他的帽子。他慌忙追上去捡,又被沙尘眯了眼睛,看也看不清,揉也揉不得,只好任泪水漫过眼眶,疼而苦涩。
这份戈壁的“见面礼”,让他好不狼狈。
何书鸿勉强把帽子戴好,学着师父的样子回敬了军礼,宋建军二话不说,拎起他的行李,将他带到站里的宿舍。
“先安顿好,明天带你到岗位上看看。”
宿舍是单人间,不大但出乎预料的整洁。窗户很小,封得严严实实,一张床、一张桌子、一盏台灯,就是小屋的全部。
收拾完毕,已是日暮时分。何书鸿坐在床边休息,一抬眼,恰好撞上窗外如血的暮色。
残阳宛若一枚巨大的鸭蛋黄,内里是金黄色,轮廓却红得惊心动魄,染红了目光所及的整片天空。莽莽戈壁被染成了褐色,蜿蜒的弱水河也是半江瑟瑟半江红,砂砾中几株矮小、不知名的植物,立在夕阳下的剪影,显得那样顽强而动人。
一股不可名状的情愫,冲击着何书鸿的喉咙。“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戈壁滩的磅礴与壮丽,是烟雨江南不曾呈现的。
四下无人,他竟疯狂而虔诚地双膝跪地,亲吻着这方残阳染红的土地,激动地不能自已,热泪盈眶,许久才得以平复心绪。
巨幅落日图下的测站,更显渺小。一台雷达天线,两个值班机房,几间单身宿舍,就是这个小站的全部。何书鸿打量着那台傲立天地的雷达天线,想到方圆几万平方公里的荒漠,只有它和师父一人为伴,心底的敬意中就泛起了苦涩。
二
西北的早晨,总是来得很迟,八点上班,窗外还是一片星辰。这一夜,何书鸿竟睡得出奇安稳。睁开眼,他习惯性地摸过手机,像往常一样打开微信,却发现没有一丁点信号。
“唉”,何书鸿心里像掏空了一块,草草收拾了下就去了机房。
“吃饭了吗?”宋建军刚跑完步,黝黑的脸颊被沙尘磨砺得发红。
“小伙子会做饭吗?在这可不比学校,一切都得自己动手。”宋建军指了指不远处一间板房,“厨房兼餐厅,以后咱俩轮流做。”
“师父,在这能吃啥?”何书鸿一脸懵懂地发问。
“主站每周会送来一批物资,就是没法太新鲜。”
“这里也没有信号呀?”
“对,电视和网络信号基本都没有,也是为了屏蔽干扰嘛。”
“啊,那给家人打电话,不会要转播吧?”
“差不多,呵呵。”
一番对话下来,何书鸿简直怀疑自己穿越到了七十年代。
“师父,那我们日常工作都有哪些呀?”
宋建军指了指那台大家伙,“维护设备,操控雷达,保障任务。”
“哦...”何书鸿若有所思地低下头,虽说条件艰苦了些,但“保障任务”还是让他一阵心潮澎湃。新闻中那些着“航天蓝”工作服的身影,在他心中又神圣了几分。
机房正前方是一块大屏,分几部分投映着电力图、结构图,传输链路监控及航天器的地面图像。两排计算机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中间两张桌上杂乱的堆了些书,想来是师父的工位了。
穿上师父递过来的深蓝工作服,何书鸿不自觉地挺直了肩膀,深吸一口气,望着空白的笔记本扉页,琢磨着写些什么,作为自己“双城之战”的卷首语。
是狄更斯《双城记》中“这是最好的时代,也是最坏的时代”?
是陈奕迅《孤勇者》中“爱你对峙过绝望,不肯哭一场”?
何书鸿哑然失笑,这场仰望星空的“孤勇之梦”,有太多故事等待书写。信笔一挥,他只写下了两个字——双城。
打开电脑,宋建军开始为何书鸿介绍岗位操作流程与机理原理,带他熟悉如何操控和检修院子里这个大家伙,这对于科班出身的何书鸿并非难事。他全神贯注地听着师父讲解,认真地写下一行行笔记,心中钻研着监控软件上一个个参数、一条条线路。
有时自己琢磨一个问题久了,何书鸿就喜欢看师父工作。宋建军熟练地编排着一项项观测计划,接收和发出一帧帧数据,那些令人眼花缭乱的页面,他也总能一眼看出故障。师徒俩的首日共事,就这样波澜不惊地迎来了夜色。
昨日一番舟车劳顿,何书鸿几乎头一挨枕头就睡着了,今夜,他第一次邂逅戈壁滩的星空。走出机房,关上灯,院子就几乎全部隐匿在了夜色中。天空像一整块绛紫色的幕布,在天地间铺开,星星连成片,将幕布点缀上蓝色、靛色、紫色,镶嵌上一颗颗闪耀的白宝石。
何书鸿仰头凝望着星空,心中的震撼与激动无以复加。他开始期待明日的工作了。
三
日升月落,星河流转,何书鸿来测站已经半年了。电力巡检、设备维护的例行工作他早已烂熟于心,主站安排的观测任务,他也能默契地配合师父操作雷达,传输数据。
这期间,他也见证过几次航天发射任务,可是自己的点号参与并不多,在举国瞩目中报出一声“跟踪正常”,似乎成了一个远在天边的饼。近在咫尺的,是日复一日的单调巡检,周而复始的荒芜环境。
转播的发射现场,大城市工作的同行坐在宽敞舒适的大厅,向航天器发出成千上万条指令,在聚光灯下接受媒体的访谈、群众的赞誉。又有几人知道,戈壁深处还有这样一座小城、一支只有两个人的队伍,他们每天爬上爬下,自食其力,餐风饮沙,也同样在为航天事业付出心血呀。
哪怕仅有短短几分钟的弧段,他们也时刻准备着,只为万无一失呀。
年轻的心开始躁动,星空下何书鸿问自己,这里值得吗?
很快除夕夜到来,主站送来了比以往多几倍的物资,宋建军乐呵呵地准备着年货,不时邀请何书鸿来帮厨,或品尝自己的手艺。何书鸿也跟父母通了电话,表示自己需要留在站里值守,不能回家过年。
其实,何书鸿是想留在站里陪师父,半年的朝夕相处,他与师父在星空下聊过太多天南海北的话题。但多数时候是书鸿在说,师父在听,偶尔讲讲,也是站里的兴衰旧事,极少提及自身。
何书鸿有太多问题想和师父聊了,例如他的经历,他的家人,以及自己该不该、能不能走出这里。那个令他无数次辗转难眠的问题,他很想听听师父的建议。
除夕夜的千声笑语,万家灯火,都被这大漠星空屏蔽。春晚无法实时转播,师徒俩干脆关掉电视,在星夜下摆了一桌团圆饭。师父是北方人,做了几道家乡的硬菜,配上何书鸿“秘制”的江南甜点,竟也别有滋味。
酒过半,两人都有些微醺。
“师父,您在这里工作多久了呀?”
“八年了,呵呵。”
“每天都是这些工作吗?”
“差不多吧。”
“您有想过离开这里吗?”何书鸿试探着挤出这个最想知道的问题,低下头不敢看师父的眼睛。
“唉,想离开这也正常。我已经送走过十几位年轻人啦。”
“您为什么不走呢?”何书鸿胆子大了起来,“您的家人不怨您吗?”
“说来话长啦......”师父终于讲起了深藏心底的往事。
宋建军年轻时是一名雷达兵,跟随大部队长期驻守沙漠腹地。当兵十余载,他学到了过硬的技术技能,也立下不少赫赫战功。可正是青春躁动的年纪,他一时没管住自己,在生活作风上犯了错误。
一纸纪律处分与复员通知摆在面前,宋建军悔得肠子都青了,“啪啪”直扇自己耳光。他也顾不上男儿膝下有黄金了,跪在地上苦苦哀求教导员,可军令如山,怎容反悔余地?
家中父母知道他犯了错误,气得浑身哆嗦,称自己没有这样的孽子。女朋友毫不留情地离他而去,战友们也议论纷纷,有人怜悯,有人鄙夷。那一阵,宋建军成了“过街老鼠”,他无颜面对家乡父老,又不知组织会将他分配何方,只有终日把自己关在宿舍,暗自神伤。
恰好相关部门在规划建设一座航天测控站,教导员念他技术过硬,又肯吃苦,就介绍他退役后来到小树里工作。
“我是怀着流放和赎罪的心情来的,那时小树里测站还没建好,有很多戴眼镜、拿图纸的专家,在这里跑上跑下。起初,我就给他们打小工,后来倚仗观测沙漠气象的经验,帮他们预言了几场沙尘暴,避免了很多不必要的损失。这些专家开始对我刮目相看,哟,这老兵有几下子。”
“一起干了很久活,我才敢说自己以前是个雷达兵。他们一听很高兴,就拉我讨论方案、技术啥的,我感到自己在部队学的东西有用,也了解了许多新知识。可以说,我对这个大家伙,是再了解不过啦。”
“所以测站建成后,您就主动留在了这里?”
“是呀,我反正在哪都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雷达测控是自己熟悉又喜欢的事,我就请缨留下了。”
“那您长年在外,父母怎么照顾呢?”
“唉,这些年我每隔一两个月,就往家里写信。起初爸妈和妹妹都不原谅我,甚至跟别人说,老大死在了沙漠里。我也能理解,犯了作风问题是大错,不回家尽孝是更大的错。”
“近两年航天任务多了,他们从电视上或多或少了解了我的工作。爸爸第一次主动给我写信,说老大是为国家干大事呢。”
宋建军讲到这里,不觉早已泪流满面,何书鸿也一阵唏嘘。
“师父,我们的点号这么小,又能干多少大事呢?”
“书鸿,我感觉你这段时间,是不是有什么想法?”宋建军忽然反问。
“唔,感觉在这里能做的事,太单薄了。”何书鸿有些羞于启齿。
“如果下个月你将离开这个点号,你希望留下什么?”师父严肃起来。
四
裹挟沙尘的风开始磨去凛冽,师父种在屋后的小树,在沙尘暴突袭的伤口处,长出了新的嫩芽,继续与大自然对抗。
一次任务演练,指挥厅所有点号正按照调度口令,有条不紊地操作着,此起彼伏的“正常”不绝于耳,何书鸿和宋建军也严阵以待,密切关注着大屏和手中的设备。忽然,调度喊出“双城方向信号异常”,令师徒俩心头一紧。
主站的口令立刻传来,“93号,检查设备工作状态。”
窗外黄沙肆虐,地理环境和气象环境的恶劣,极大地影响了设备工作的稳定性与可靠性。“明白。”没有丝毫犹豫,宋建军一头扎进风沙中,一边检修传输线路,一边通过对讲机,指挥机房里的何书鸿操作。
“双城报告,雷达跟踪正常!”一身“沙色”战袍的师父坐回了身边,何书鸿喊出报告词时,心中前所未有的骄傲、踏实。
“上风方向天空颜色显著变黄,有效水平能见度低于一千米,沙尘暴马上要来了,做好防风沙准备!”宋建军面色严峻地提醒。
师徒俩一顿忙活,终于赶在沙尘暴来临前,防护好了一切。风终于停了,两人收起防沙网,打开设备车窗,加电检查天线工作情况,看到一切正常的指示灯亮起,何书鸿蓦然感受到了使命光荣,责任之重。
“师父,教我观测气象吧。”何书鸿迫不及待地请求。
自从学会了“观天象”,何书鸿的课余安排又多了一项,他开始对头顶守望的星空产生了浓厚兴趣。础润知雨,月晕而风,大自然的智慧,藏在一个个看似不相关的事物联系之中。无垠沙海与浩瀚星海的联系,不正藏在自己守望的小站之中吗?每每想到这些,何书鸿都不免一阵激动。
有一日师父从主站汇报回来,兴奋地把一团软乎乎毛茸茸的东西,塞到何书鸿怀里。何书鸿捧着烫手山芋一样小心地打开包裹,竟是一只小奶狗。
“真有你的,师父,哪弄来的?”何书鸿的眼睛亮了。
“主站的流浪狗生的崽,他们非让我抱一个。”师父饱经风霜的脸上露出孩子般的笑容,“就叫小黄吧,陪咱师徒俩解解闷。”
除了小黄,“双城”迎来了更多生命力量。
随着中国空间站建设拉开序幕,小树里测站的任务繁忙起来。主站每个月派出三到四名科技人员,在这里轮值,开展工作,也不时邀请师徒俩去其他测站参加培训、座谈。
何书鸿已成长为一名能独当一面的雷达操作手,尽管在这里轮值的人员,一个月后就会换下一批,他还是毫无保留地将经验传授。
因为“双城”,不仅是他和师父两个人的城,更是航天战线上一座坚固的城池,它身处戈壁一隅,却时刻守望着九天之上的天宫。
“双城报告,雷达光学跟踪正常!”
作者:寒色江山(齐帆齐商学年度成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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