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公历2018年夏,当她年满105岁的时候,她离去了。
作为高寿的老祖母,这位虎鲸离开了她的星球,离开了她为之辛苦了一辈子的家族,还有她的大海,她亲爱的故乡。她留恋不已,却止不住庞大的身体下垂着,慢慢地沉入大海的深处,而她的灵魂在轻轻地飞起,渐渐离开了她的身体,向上飞去。
她看着她的孩子们围着她的身体哀鸣着,她想告诉他们不要担心,她还活着,正在向上飞翔,向她自己也不知道的世界飞去。可她喊不出来;她想用力地拍打她的尾鳍,让她孩子们看到、听到。可任她怎么拍、她的尾鳍甩得多、拍得多狠,水面上仍然击不起一滴水花。
她看着她的孩子们,担心着、牵挂着,看不见的泪水不住地落进海里。她走了,她死死地盯着下面的孩子、族人,要把他们深深地刻在心里;带着对他们的挂念她渐渐地远去,向那个发着亮光的原点飞了过去。
这一天,这座星球上所有的人类媒体都在报道着:太平洋中最著名的老祖母,虎鲸老族长离世了。没有人再看到她,没有人再发现她带领着她的族人在大洋中巡游了。
在距离地球极其遥远的一个星球上,此刻正是凌晨。临海的一座村庄的大宅前,突然响起震耳的爆竹。庄子上人来人往,完全不是凌晨的景象!人群川流不息,老老少少欢天喜地往庄主的宅子奔着,每个人地脸上都带着过节的欢喜,
怎么这么闹?她闭着眼睛,耳朵里满是声音。有人的!她熟悉这种声音,还有爆炸的声音。“是人! 又要抓我的孩子!” 她挣扎着,想起来,想招呼她的族人快些避开。可是她的身体一动不动地,好像被什么裹着。
“嘭!嘭!” 又是几声爆炸。她的心都拎起来了。可她还是动不了。
“会不会是人族又要打了?又是几个洲子打成一团?” 她叹了口气。
“ 宝宝醒了!” “宝宝醒了!”
“快来看看!”
“给我!我要看!我要看看弟弟!”
她的耳朵里装满了这些奇怪的声音,她不明白这是怎么了?她不是已经死了吗?怎么会听到这么多声音?和原来族人完全不同的声音。
“轻点儿!他才出生,经不起折腾!”一个年长的声音说道。
“是啊!是啊!赶紧送回去吧!奶娘安排好了吧?”
“安排好了。放心吧!”
“好!好!这大家就放心了!”
她觉得很困,这种吵闹声更让她越发地感到累。接着,她就迷迷糊糊地什么也听不到了。
再一次睁开眼睛已经是中午。被一个温暖的怀抱裹着的她,听到很是温柔的声音。
“乖孩子,起来吃奶。” 她睁开眼睛,看到了一张人的脸。这让她下了一跳。她睁大了眼睛,试图确认自己看到的是不是真的,自己是活着吗?还是睡着了在做梦了。可不管她怎么看,这张脸始终都在眼前晃着,对着她微笑。
她不明白这是怎么了。听到这个女人用非常轻的声音跟她说:
“儿子,谢谢你的到来。你救了我们庄子。如果不是你,庄子就得并给人家,我们都不会有好日子过了。”说着,那女人用她软软的嘴唇亲吻着她的额头,这让她很不适应。在大海,大家的亲昵也是相互碰碰,相互触摸,但这样敏感的接触,这么柔软、这么有温度,这是她从来没有过的感觉,她觉得心里有些不舒服,但也没有办法,因为她没有办法动弹。
“孩子,快快长大,好保护我们的庄子,保护我们大家。” 女人也不管她能不能听懂,依旧轻轻地说着。
她没明白自己怎么就成了“儿子”,成了雄性。而她更不明白的是:“这里是哪里?我怎么还活着?” 她一个庞大的海洋霸主,怎么成了还不如自己一颗牙齿大的小小人娃!
可无论她明不明白,现在的她都没有办法改变什么了,她只能是一个人类,而且成为了一名男性!这是人类对雄性的叫法,她已经明白。
迷迷糊糊中,她又睡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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