割伤

  是夜，我躺在床上玩手机。房门开着，偶尔也瞥一眼妈妈，她蹲在咸菜缸前，忙来忙去。

  我问妈妈：“怎么了？”

  她抓着一张卫生纸。微微低头，很是低眉顺眼。把左手伸到我跟前，食指上一张卫生纸胡乱裹了几圈。白生生的纸上渗出几丝红。我只觉这红，慎人得很。

  她又看了我一眼，小心翼翼地说：“割伤了。”然后把那张卫生纸递给我。

  “什么？”手机摔在床上发出一声闷响。

  把纸掀开，露出里面的伤口，根本看不见，只有红色的液体往外流。我一下慌了，连忙顺着那张沾了血的纸，不管不顾的摁在血流源头。想以此堵住。过了一会儿，放松力道，见血已停住。

  哪知转眼，又有红通通的血顺着那道口子冒出来。好像刚才只是缓了缓神。这血烧得我太阳穴直跳。

  叫妈妈自己摁住，而我自己准备把手上的纸折成长条，然后把床头的胶带拿来撕成一小段。

  手上忙着，问她：“还在流没有？”

  她不说话，只又把手给我看。好家伙，流个不停。

用折成长条的纸一圈又一圈包住伤口，接着用胶带固定。

  结束后竟然松了口气。可能还在流血，算了，眼不见心不烦。

  “怎么弄的？”话出口自己也惊了，这熟悉的但不应该属于我的语气。

  “那个…咸菜缸破了，然后割伤了。”

  这也不是属于妈妈的语气，现在的情形，我坐着，她站着。我像在质问，而她怯懦的一字一句回答。

  我突然想起，小时候我摔倒，第一反应是抬起头来看大人。如果大人一脸轻松，我也就麻溜儿爬起来该玩继续玩。如果大人紧张的赶忙奔向我，还问“怎么摔的？”“痛不痛啊？”

  我就铁定嘴一撇，哇哇大哭。

  心头软了软，“然后呢？”

  “我就用纸使劲揩，纸上好多血哟，全是血。”

  “用水洗了没？”刚才老是闻到一股咸菜味。

  “洗了的！用水使劲冲。”像是要证明自己，手还指指厕所。

  “明天去给你买创可贴。”我不咸不淡说完这句话，拿起手机继续看。

  在搜索引擎里输下“手指割伤怎么办”

  随手点进去，内容给我吓出一身冷汗。

  “若处理不当，会引起伤口出血，感染，化脓，严重则会得破伤风，断肢，甚至生命危险。”

  一下跳下床，心里盘算，现在外面的药店都关门了。只有明天买了。

  “再让我看看”仔仔细细盯着手指端详几分钟。接着说“你今晚睡觉注意一点，你这个多痛啊。”

  妈妈登时像水龙头打开，哗啦啦的把她是如何割伤，流了好多血又重复一遍。末了点点头“痛得很啊。”

  好像怕我不相信，又重复“真的很痛。”

  接下来的话像是带了哭腔，“我都不敢和你说，我知道你要吵我。流了很多血，我都用纸揩了，还用干净的纸盖住…我知道你要吵我。”

  现在的妈妈就像个受了委屈强忍住的小孩子。

  以前我，一点点小伤口就大叫大嚷，痛。还要把受伤的地方在妈妈跟前晃。你看我这个多痛啊，言外之意快点安慰我，疼爱我。

  不过是另一种搏关注要关爱的方式罢了。

  妈妈也一贯淡淡看一眼，不管我如何叫。

  现在想来，都只是些无足轻重的小伤口。大多是削苹果皮不小心割到，树枝不小心挂到。

  被冷淡的对待的多了，我也就一定不再这样做。哪怕年幼，我也懂得适时而收。

  并且潜移默化的，妈妈如何对我，我也就如何对别人。

  “小伤口，没什么大不了的” “拿个创口贴贴了就没事了”

冷漠倒也不是，只觉得理所应当。都是一点小事，很不重要的，自己可以解决。

但其实，谁不需要关爱呢？不管是撒娇还是撒泼，也只是对亲近的人。就像年幼的我，现在的妈妈。

  我一定不会对一个亲戚撒娇，“你看我都受伤了”妈妈也不会委屈的对她的朋友说，她有多痛。

  只因我们是世上最亲近的人，最最最亲近的人。所以现在，我一有点小感冒，就会撒娇要妈妈给我冲药，我躺在床上，受妈妈监督一口气喝下去。嘴里苦涩，心里甜蜜。

  不管感冒还是受伤，在亲近的人面前都成为底气。

  底气来自爱，和彼此的关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