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四月的诗

十年.四月的诗

2008年

　春天

忽然我看到冬天的雪水

沿昨夜的落花蜿蜒向下

看到潮湿的青草

在柳絮纷飞的时刻

优雅的喘息......

我看到暗香浮动的早晨

风的叙语已不再冷漠

已不再打响尖厉的呼哨

纷纷而来......

一切都归于青浅归于

无处不在的含笑相迎

归于细雨浸润下的

秀水柳烟......

这个日子我剔去生命中的一些重

余下的就只是一些轻了

轻的舒展轻的吟咏

以及轻的贪婪......

此时我正如草一样的命运

在独临春水的意境里

嘲弄者一个季节的衰败

歌唱着一个季节的萌青......

2009年

此时，我看到眼前风景遍地

我凝望着，在这些高于想象的事物面前

我内心慌乱，如同我刻骨铭心的初恋

在那年的第一场雨后抽芽吐绿

比早春的第一朵杏花还要美，比晨起的

第一缕阳光还要动人......

我因此不能无动于衷，我像一个

刚刚从葬礼上归来的人，在这些真实得

近乎虚构的生长面前，说出我的幸运

说出我对弥漫在我周围的

空气，阳光，水和土壤的感激......

我真的一息尚存，这多么重要

我默默地练就了一颗种子的力量

从生活的厚土里探出头来，或许我来的

正是时候，我看到眼前风景遍地

一切美好都超出我的想象......

　

　2010年

接下来是四月春光

你向我大倒苦水，就像瞬间胆破

胆汁四溅，让这个傍晚苦不堪言……

我一直拿四月搪塞你，拿冬天的废墟上

刚刚出世的抽象的绿色搪塞你

拿你脸上已经躲过寒冷的红润搪塞你

拿一地鸡毛和柴米油盐的日子搪塞你

我知道你是被一时的梦魇遮蔽了

正如在冬天最冷的时候，我常常感到无助

有过的温暖和即将来到的温暖都变得虚妄

只有眼前的冷，像惨白的灯光一样清晰

你苦的时候，世界上就没有了甜

如同冷，把我的眼神冻僵，使看到的所有颜色

都越来越淡，越来越模糊

所以我真的无话可说，就静静的坐在你的面前

把自己变成一个容器，让你把苦水倒尽

让你的内心开始一段空白，然后填充

四月的春光……

2011年

四月

　

　所有与春天有关的词语在集结

它们被阳光照耀，被流水

冲刷,被四月的微风放牧，有些

就变成蝴蝶了，在氤氲的气息里飞

有些是怯怯的草青，在腐叶中

探出头来,更多的则是酥软的泥土里

再也藏不住的秘密，成为

千军万马的动词,以万物附体的汹涌

开始转世，轻易越过

我对这个季节的想象，这些

来自前世的词语茁壮，它们清算坚硬

萎缩和腐朽，用温暖赎出被寒冷

囚禁的日子，与阳光合谋

与杏花结盟，在人头攒动的惊叹声中

攻陷了一座生机盎然的城池……

2012年

忽然响起的一阵雷声

那些深藏不露的想法，比春天来得早

就像这忽然响起的一阵雷声

早于第一场春雨，在四月风姿绰约的顾盼中

述说被季节囚禁了一个冬天的想念

这春天最亢奋的语言，是一次

倾情呐喊，在灵气十足的万物之上

在无数枝条和花朵略带放纵的时刻，说出

相爱的秘密，是啊，这个季节是爱情的季节

到处都是思念的颜色，所有的一切

都竖起贪婪的耳朵，倾听暖暖的声音

此刻，寒凉褪尽，冬天真的过去了

那些在冻僵的泥土中深藏不露的想法

就这样在惊天动地的呼唤中醒来，春风杨柳的

世界，即将被一场深情的泪水浸润……

2013年

又一次听到流水的声音

一个失去冬天的人，又一次听到

流水的声音，我在三月

向自己留在冬天的部分挥手，用被称作

春风的语言，告诉它们我要

顺流而下了，我将在结束中开始

从今往后的日子，我与清明一起下雨

和青草一块儿吐绿，我是枝头悄悄绽开的叶子

我是溪水中最早游到春天的小鱼

花期渐近的时节，我是那朵儿

含苞欲放的野花，露珠落地的早晨

我是一小片被打湿的泥土……

我在新鲜的三月喜不自胜，和春光一起

涂改眼前的风景，一个失去冬天的人

内心是如此的温暖和明净……

2014年

所有的秘密都踮起脚尖长出一截

春天该来还是来了，四月铺张的阳光

让所有的秘密都踮起脚尖长出一截

花开了，树绿了，满眼草色蜂拥

而迫不及待的人们，开始裸露隐藏太久的身体

他们逃出阴冷又晦暗的梦境

在阳光下舒展轻盈，像尘世间这些

幸福的植物，在此刻成群结队的和四月

亲近，是啊，四月是如此的多情

所有的词语都不再僵硬，云清风暖和淙淙细流

一遍一遍不厌其烦的描述生命的柔软

每一种诞生都在绚烂的意境中

蝶飞蜂舞的忙碌，演绎着无数活蹦乱跳的

故事，春天就这么来了，四月铺张的阳光就这么

揭露着一个季节所有的秘密……

　

2015年

在四月，总有一些好消息传来

在四月，总有什么要长出来，总有什么

会在一场细雨之后，拱出

温润的泥土，然后对你悄悄地

伸出手臂或投来热切的目光

阳光稍微一照，总有无数花开，缕缕清风吹过

就会对你点头致意，在四月，总有

路过这里的情人，在一泓最清澈的流水前

洗去一冬的伤感，总有热乎乎的身子

把她轻轻拥入怀中，仿佛一只蝴蝶

飞在散着淡淡香气的草丝间

仿佛这个春天，正是她思念已久的爱情

在四月，总有一些好消息传来

总有色彩缤纷的抒情，在遍野摊开的稿纸上

成一首激情饱满的诗……

2016年

等一场花事来把我认领

我发誓我就在这里，等这场雪停

等三月春风，等细雨

带来湿润，等无数蜂蝶

把荒草涂上慈悲的颜色，等逐流的水声

漫过冰封已久的沉默，等一场花事来

把我认领……，我想象过这个世界

接下来的样子，阳光暖了

桃花开了，心存秘密的泥土

用遍地的马齿笕，说出生命的真相

所有纯真与善良的讯息，正奔赴在

蓬门始开的月份，在迎春的鸟语和

欢腾的人群中间洒遍

在湍急的春光里顺风顺水，一路向前

我发誓我就在这里，等这场雪停

等我自己形如一个新鲜的旅人

来和这个三月共度春风……

2017年

幸亏

幸亏遇到一条流淌的小溪，让我在

略显僵硬的三月，看到

蜿蜒的柔软，听到

除了冷风呜咽之外的快乐的流水声

幸亏脚下是一片正在融化着的

积雪，让我在一地湿润中

看到最后的残雪，如远去的冬天

狼狈不堪的背影，我知道

阳光已不再吝啬，她开始用温柔的手

抚摸大地，像最初的爱情里写着的

充满无限爱欲的情书

幸亏碰见一群麻雀叽叽喳喳的

飞过，让我在这片初萌暗绿的树林里

读到这些属于春天的鲜活的词语

我酷爱这些从冬的栅栏里

一跃而出的隐喻和幻觉，像

余音不绝的诵经之声，在三月的人间

嗡嗡弥弥的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