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留下

      太阳已经落山了，傍晚的红水泛着金色的光泽，粼粼的波光晃的运船上的人都眯起了眼睛，红水一边是热闹的街市，熙熙攘攘，连接两岸的拱桥上，人来人往，也有三三两两的人倚在栏杆上看景，红水另一边就是红庄，目光所及便是三四座屋院，院中整齐的挂着五彩斑斓的染布，还有三五个打更人聚在一起坐在院中闲聊。

      红水蜿蜒流淌，一面滋养着镇上的居民，一面成全着红庄。红庄坐落的一侧便是红山。红山林木茂密，在红水对岸就已经看不见密林之下的世界了。红庄坐落山脚，因占地广阔，远看红山又好像是在红庄里拔地而起的，依山傍水，正是兴隆之风貌。

      曼晴来到院门前，轻轻推开门，辗转来到杜总管的院落。杜总管平日就住在红庄，自己挑选了一个看得上眼的院子，比较靠近后山，远离前院的喧嚣。他喜欢研究各种奇珍异草，用作药材，因而院子里有不少藤架和石桌，上面都曝晒满了各种奇珍异草，院子里弥漫着淡淡的药香，不会刺鼻，反而令人心情舒畅，觉得很是清新自然。

      曼晴嗅着院子里的清香，一时间心情平静了许多，四周很多屋子，她从来没有来过，所以并不知道总管家在那个屋子里。正张望着，云蓉从东边的一间屋子走出来，手里端着汤饭，现在正是管家准备用晚膳的时候。云蓉见到曼晴站在院子里，先是一惊，马上恢复了神情，问到：“曼晴，你怎么在这？”

      “云蓉姑娘，我、我想……”曼晴一时不知怎么开口。

      “别吞吞吐吐的了，我还能吃了你么？”云蓉说笑着走到曼晴跟前。

      曼晴深吸了口气，终于开口：“云蓉姑娘，我想请你帮我个忙。你能不能转告杜总管家，我……我不想参加选秀入宫。”

      “什么？！”云蓉没想到曼晴会说出这种话，嗓音不禁大了一倍，“这怎么可能，曼晴你是糊涂了么，这个事情哪有你想不想的。”

      “我是真的不情愿，求你了，帮忙通告一声。”

      “不行不行，这事儿你想的出来，我也说不出口啊。”云蓉拒绝的很是干脆。

      曼晴还想说什么，被云蓉打断：“你快走吧，年年选秀也没有人提出过这种话，你平时挺聪明的人，今天是怎么了？管家都看好你了，你不要有什么后顾之忧了。”云蓉腾出一只手拍拍曼晴的肩膀，继续说道：“杜总管该用晚膳了，一会儿汤再凉了，你快回去吧。”

      曼晴赶紧拉住云蓉，还在请求着。

      “什么情况啊，来客人了？”杜澍齐推开一间屋子的门从里面走出来，他在屋里就听外面有人讲话，于是出来看看。

      “对不起管家，打扰到你了，云蓉这就安排她走。”

      “等等。”杜澍齐叫住了云蓉  双手背后，看着院子里的姑娘很是眼熟，接着便想起来是曼晴。“来都来了，有什么事不妨听听。”他一向不是什么不讲情面的人，平日云蓉打发的人就算了，他若亲自碰上，总会说上几句话，这也是大家觉得他平易近人的因素。

      曼晴看着杜总管眼前一亮，刚想说出来意，杜总管又接着招呼云蓉：“把饭放到桌上下去吧。”说这走出自己的屋子，来到客厅，走进去，回头看一眼曼晴：“不用拘谨，坐下说吧，反正我有的是时间。”

      曼晴见总管倒是和气，便跟着进了客厅，杜澍齐坐在上坐，曼晴坐在了一旁。

      “总管家，我有个可能很荒唐的请求。”

      “快说吧，是家里遇到困难了？”

      “不是。”曼晴顿了顿，低头看着地面，“我不想参加选秀，更不想入宫，杜管家您有没有什么法子让我留下来。”

      杜澍齐看着眼前的人不敢看自己一眼，两只手揪着衣襟，心中觉得好笑，听了曼晴的话，自己也是一惊：“留下来？”杜澍齐微微皱了皱眉，但言语依旧平和：“你知不知道历年都是宫里来人，不得有私藏，这是规矩。”

      曼晴不知道还说什么，她来的时候就想到会这样。

      “其实你不说还好，你一说我倒是为难了，你们也知道，我最不喜欢强人所难了。”杜澍齐继续说道，“你就那么不想？”

      曼晴抬起头看着杜总管，点了点头。她不可能把真实缘由说出来，一旦说破自己就成了当年的逃犯，那后果自己都不知道会怎样。

      杜澍齐看她咬着嘴唇，没有继续说出缘由的意思，但是态度倒是坚决。看着美人楚楚可怜，自己一时竟有些心软。

      爱美之心人人有之，但杜澍齐不会为了这个坏了原则，自己虽为人不拘小节，但也不至于乱了规矩。其实自己也知道进宫太没意思了，但从来无人真的站出来反抗过，更别说眼前这样的一个女子了。这样一想，心里不禁佩服起曼晴的胆量来。

      “留你的话，也不是不可以，但规矩不能坏了。”

      曼晴一听这事有希望，马上回应道：“总管家若能成全，我在红庄做什么都可以！”

      杜澍齐笑了笑，他有了个想法，对曼晴说道：“让你像云蓉一样，在我身边做事，你觉得怎么样？”

      历来的规矩就是民间不得私藏，但有两种民女是不被纳选的，一是成家的，二就是下人。下人被认为出身卑贱，连进宫做丫头都是没有资格的。如果曼晴做了丫头，那就合情合理的再也不用考虑进不进宫的了。

      曼晴一听，马上舒展了眉头，连忙点头答应。很是欣喜。

      “那好，事情解决了，你可以回去了。”杜澍齐说这站起来准备离开了。

      曼晴一下子没反应过来：“那我，不用留下来做什么吗？”

      杜澍齐又笑了笑：“我这也没什么事，云蓉这丫头有点能耐，我就张张嘴闲人一个，一下子也想不起什么你能做的。”杜澍齐撇嘴想了想：“你明日还是暂且到庄里做工，待我需要你的时候随时让云蓉叫你。”

      曼晴很是激动：“谢谢主管家！那我就先下去了。”

      杜澍齐点点头，曼晴这才放心的离开。

      看着离去的身影，杜澍齐笑了笑，心觉这丫头倒是蛮有趣的，想法荒唐，说她有胆量吧刚刚坐在这里却连大气都不敢出。云蓉虽然也是丫头，但是整日伶牙俐齿活泼得很，平时接触庄上的姑娘们也都正常，曼晴这样小心翼翼的倒是少见，刚刚好像自己会吃了她一样，要是竺毓南坐在她对面，恐怕她要紧张的昏过去了吧。想到竺毓南，觉得刚刚这事倒是有趣，不如用过膳晚些时候与他聊聊，顺便再调侃调侃那个面瘫。

      夜色说暗就暗了，杜澍齐来到后山，回头看看无人，这才上山，左转右拐的进了密林。

      竺毓南平日就隐居在这密林里。只有杜澍齐找得到他，两人还有特殊暗号，一旦两人遇到什么事情，听了暗号，便可会面。

      如此隐秘，却是因为竺毓南在养伤，而这伤，还要从三年前江湖上所说的“云掌派”灭门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