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

父亲

      从小，我就觉的父亲对我们姐妹和妈妈是没感情的！

          父亲小时候就没了父母，也没啥兄弟姐妹，十八岁时当了兵，因为长的清秀帅气，被首长选去当了贴身警卫员，负责首长的衣食起居和跑腿。这是多么令人羡慕的差事啊！

            后来，首长要调到北京了，本来贴身的警卫员，相处时间长了都是有感情的，按常人的话父亲肯定会被带走去北京的。但是，父亲不是常人！他平时沉默寡言，看不出眉眼高低，用土话说就叫做没眼力见儿！最重要的还有一条，父亲还不会笑！这在他的角色里，是最不被看中的。结果，没有一点悬念的，父亲被留下了，转了业，当了一名职工。

      父亲从年轻就有胃病，母亲生完我那一年父亲就办了病退。我是家里的老么，上边有一个哥哥三个姐姐，母亲生我时父亲都四十岁了，所以我从小的记忆就是父亲退休在家里，我没见过父亲上班的样子。因为胃病，父亲身体和脸型瘦削，越发显的鼻梁的高挺和身材的高挑，用现在的眼光看，也能算上个轻帅哥吧。

          因为不用上班，父亲整天在家里闲着，偶尔鼓捣点在母亲眼力叫‘没用’的活计，也不跟周围邻居来往，整天闷着头不说话，所以周围邻居给我父亲下的评语就是怪癖！家里的事，需要出门张罗的，需要拿主意的，父亲都不管，都得母亲去抛头露面去求人办事。有时母亲气的发疯，跟父亲撒泼打滚的吵，父亲仍旧一言不发，也不说话也不吵，随你去闹。

          所以，父亲给我的印象不好，冷血，没感情，不爱我们和母亲，这是我对父亲下的结论。那时每天放学回家，进门看不到我母亲，嘴里嘟囔着“我妈呢我妈呢？”，非要看到母亲在心里才踏实下来，而对默默无语的父亲，我一般都无视，在不在家我都不在意。

            父亲没事爱喝上两口，他除了每月工资大部分交给我母亲来支撑家里的日子以外，母亲会给父亲留几块钱在兜里，让他自己支配。他就用来买酒买点下酒小菜。每当父亲坐在炕桌边上，斟上酒，摆上下酒菜，我就馋的心里长出了小手。父亲的下酒菜有时是两根卤煮的猪尾吧，有时是一小块猪头脸，有时是一节熏肠，最差也是一碟油炸花生米或者是兰花豆。这些东西在那时，像我家那样的经济条件，是不可能全家都能吃到的，只能是父亲这一家之主的偏食小灶。妈妈没工作，父亲的工资养活着我们一家七口，哪有钱吃好的，能吃饱都不错了。每当这个时候，哥哥姐姐被父亲沉下来的脸吓得都躲开了不敢看着，只有我这个家里的老疙瘩，赖皮赖脸的守在桌子边上，眼巴眼望的看着父亲，这时候的父亲面色会有些和缓，似笑非笑的拿筷子点点我的头，说句：“馋丫头！”然后就把他的下酒菜时不时的夹给我点。那时候的父亲，才让我感觉出了一丝丝温情。

        这样的光景，从我小时候，持续到我读高中住了校才结束。我就读的高中离家有几十里地，每天要住在学校里，一周回家一次，回家拿点换洗的衣服，或者带点吃的，比如说母亲做的小菜啊什么的回学校，平时老吃学校的大食堂也吃够了，想念母亲做的饭。所以每次回家，一进家门照例还是找母亲，母亲若不在家，我就跟失了魂似的必须去左邻右舍把母亲找回来罢休，而对父亲，也仍旧是无视。这也怪不得我，平时家里里里外外都是妈妈在操持，父亲什么都不管，不管干活也不管操心，用妈妈挂在嘴边的一句话：“你爸是那种，家里油瓶子倒了也不管扶起来宁愿绕着走的人！”虽然有点过，但是很贴切。

      记得又是一个初冬的周末，我回到家。进门找不到母亲，父亲告诉我，母亲有事去大姐家了，大姐家离得也有点远，母亲得过两三天才能回来。我当时非常失望，觉的这周末就白回来了。我当下就决定，再返回学校吧，母亲不在家，家里也没意思。我就开始收拾我要带的东西。父亲在里里外外忙活着什么我也没在意，反正也和我没有关系。收拾好了东西，跟父亲说我要再回学校，父亲愣在了那里，嘴里小声的说：“别走了吧，我都把你那屋里的炉子生好了！再说你还没吃饭呢吧！”我不听父亲说什么，心里满是母亲不在家的沮丧，执意要走，留下在那里发呆的父亲决然地走出了家门。

          回到学校我的心情冷静下来，我的脑海突然间涌现出父亲愣在那里的孤独的身影，和充满遗憾与不舍的话语！那时候哥哥姐姐们都结婚了，如果我住校的话，家里就剩父母亲了，母亲不在家的话，那就父亲自己一人在家了。他自己没做过饭不也怎么会做饭，所以母亲都是给他做点饭放着，他想吃时自己热一下凑合凑合。回想起那天临出门前恍惚看到灶台上放着一些准备做饭用的原料，当时自己竟然没理会，后来想想，那是从来不会做饭的父亲要给老丫头做饭呢！每每想起这些，我都对那时我的任性冷漠和麻木而悔恨不已，虽然后来父亲也没有因此而怪罪我一点点，但我却不能原谅我自己，这成了我心中一直的痛点！

          也许，有些伤口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慢慢愈合，可是，有些痛却因着空间的距离而越来越清晰！如今，父亲在天堂已有六年。父亲，您在那里过的还好吗？六年里，您的小女儿无时无刻不在想念您！咫尺天涯，就是泪水从眼底到心底，从心底再到眼底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