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康巴汉子村和理塘
一路风景如画。雅江海拔低,前后都是高山,盘山公路弯来弯去,地图上看,有的路扭曲如麻花,有的甚至是五环形状,让人惊叹,也让人头晕。
“看看,那里有个路标!上面写着康巴汉子村!”坐在副驾驶周择大声喊。
“好奇怪的名字。‘康巴汉子’,是什么当地土特产吗。”鹤说。
“有什么奇怪的,丹巴也有美人谷。”陈根妮马上回复。
“用美女来命名不奇怪啊。美人仙女相关的地名蛮常见的,比如四姑娘山。”鹤说。
“让我查查。网上说这里是雅江康巴汉子村,原名杰珠村,杰珠藏语为‘甲初’,意为‘汉族驿站’。这里是茶马古道重要驿站,即茶马古道汉族的驿站之意,被历史学家誉为‘康巴第一茶马古道驿站’。下面还有图文,说是村里村里仅呷哇家就有30多条彪形大汉,有一天,村长不知怎么意识到了帅哥的经济价值,就连夜去注册了商标,村名也改了。”周择一字一句地念着手机屏幕上的介绍。
“这个村长,很有远见啊!这就是现在最火的‘男色消费’啊,美貌创造价值啊。男网红比女网红红起来容易太多了,打赏也多太多了。”鹤说。
“是啊,关于打造男性网红这方面,这个村其实走在理塘前面。只可惜,看图片上那些他们村民自己选出来的帅哥,实在是阳刚有余,秀美不足,去摔跤和放牛还行,但是出不了圈,吸引不了大批对当地不了解的圈外粉丝。”周择表示同意。
“你俩怎么看待这种把帅哥当作旅游资源的行为?”陈根妮问。
“赚钱嘛,不寒碜。”周择说。
“把帅哥当作旅游资源?这只是一个噱头吧,怎么可能真是让人参观帅哥呢。他们既不可能像《魔力麦克 Magic Mike》里的帅哥一样跳脱衣舞给咱们看,也不能乖乖站好任咱把玩,大概率也不知道怎么用嘴巴和身体取悦挑逗女性。当然不能算是什么能赚大钱的资源。”鹤对此很不屑。
继续往前开了一会儿就到了理塘县城。这一路海拔虽然很高,但是路况非常好,坐在车里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一下车走几步就觉得天旋地转。坐车屁股疼,下车脑袋疼。
路上的很多藏族妇女一手牵着一个孩子,一手抱着或背着一个孩子。襁褓中的小孩头发乱糟糟的,皮肤红彤彤的,有好多人的脸颊上明显有晒伤结痂的痕迹,甚至痂有好几层。一些纪录片显示藏族妇女年纪很小就嫁人生子,操持家务了。街上的很多女性满面风霜,看不出来年龄,不知道是孩子的妈妈还是祖母。这里的生活真的非常苦啊。
“人生海海,山山而川,不过尔尔”。在仁康古街的入口处,三人找了家名叫“人生海海”的咖啡厅歇脚,只有陈根妮要了一杯美式,寡淡如水。其他两人脑袋疼,不想吃喝东西。一直捧着手机刷刷刷。
“你们看,大众点评网上,理塘的每家店都说自己是谢霆锋推荐餐厅。谢霆锋这人怎么回事?这些店他都吃过吗?而且,他什么时候跑到这种山区来了?”
“不知道,生意人嘛……成都的好多店,也是,谢霆锋推荐餐厅。收钱了吧,大概。”鹤每说一个词都要思考半天。
从咖啡店的玻璃窗可以看到外面湛蓝的天空。我修图都不敢把天空修得这么蓝,这么澄澈,鹤想。这不是一般的浅蓝色,地平线处颜色稍浅,头顶的蓝色变得很深很深,似乎天空成了一片真正的透镜,隐隐向渺小的人类现出了在那之上的浩瀚无穷的漆黑宇宙。
在这里,地球就像被罩在一个透明罩子里的培养皿,供更高维的宇宙生命来观测。
欧美小说里,经常出现一句话,“她的眼睛湛蓝湛蓝的,深不见底,好像要把我吸进去似的”。现在,身处世界高城理塘的三个女孩逐渐理解了这个比喻,头顶的那抹深蓝色是美的,也是神秘的,甚至有点儿令人毛骨悚然。世间一切美到极致的东西总能撼动久居尘世的心灵,带着点让人想要去死的魔力。
可能受到了高原的影响。咖啡厅里的三人都有点儿心不在焉,不过,也许她们从旅途第一天就开始心不在焉了。不知道怎么回事,这几天,即使是胃口一向很好的鹤也吃得很少,拍照片和解说视频的时候都恹恹的。陈根妮的精神还好,每天喝几大瓶水,也几乎不吃东西。
在店里休息够了,三人想去长青春科尔寺,但是不知道怎么上山。路窄窄的,也不太平坦。鹤打开窗户,大声询问路边的一位藏族妇女。
“您好,请问你知道去长-青-春-科-尔-寺怎么走吗?”鹤一字一句地说,怕对方听不明白。
听到这几个字,这位妇女立刻双手合十,神情肃穆了起来,她低吟了一长串的话,鹤猜测是某段经文,感到有点悚然,担心自己的话触犯了某种禁忌。然后,藏族妇女手指了指前面的车,示意跟上去。果然,几个拐弯之后,三人发现自己已经在寺庙前面的空地上了。
下车之后,她们发现一群小麻雀叽叽喳喳地落在旁边的围墙上,几只红嘴山鸦(Pyrrhocorax pyrrhocorax himalayanus)也飞了过来。它们围着一个巨大的蜂巢状的物体飞来飞去。
“这是什么?那个很大坨的?”周择问。
“是个喂食箱子吧!”根妮回答道。
三人说着就走到了墙根下,仔细观察那个“喂食箱”。那一大坨是一个糌粑。一个人头那么大的,棕色的,被稳稳地放在围墙上的糌粑。一群红嘴山鸦霸占了这个糌粑,大声吵着把小麻雀们赶走,大口进食,等三人更靠近一点的时候,红嘴山鸦也飞走了。
“在这么苦的地方,没有宗教信仰会很难熬吧。”周择没话找话地说。
“那些经书谁读得懂啊?天天研究那些玩意儿头发都要掉光。没有音乐才叫难熬呢!”鹤轻声说。
“和尚本来也没头发啊。”根妮说。
三人紧紧地挤在一起,并排坐在台阶上,大腿靠大腿,没有缝隙,就像三只挤在一起停在电线上的小麻雀。寺庙选址极佳,坐在这里,山脚下的小镇和毛垭大草原一览无余。这正是一个适合发呆的地方。这时,一只橘白猫咪“喵呜喵呜”地叫唤着,从大殿正门口经过。
“是猫咪。”
“是啊,是弥勒佛用来暖脚的小猫。”
小猫走下台阶,很快消失在某扇窗棂之后。
“鹤啊,你刚刚说没有音乐会很难熬。是吧?”周择问。
“是啊。”
“那些磕长头的苦行僧算什么呢?他们的世界里,除了宗教信仰,还有什么别的东西吗?”
“我不知道。那些人的存在,是不是证明了一个人只要拥有了精神食粮,靠着一点点食物就能活下去?”
“是啊,我们的祖父母那一代人,日子过得非常非常苦,那个时候,他们常常在嘴里念叨的‘盼头’,可能就是这个玩意儿,全靠一点希望吊着一口气,宗教只不过将其具现化为具体的神像了。”
“那我们呢,我们现在靠什么吊着一口气?”根妮突然插嘴道。
“缺氧不缺精神,艰苦不怕吃苦”。鹤眼神涣散,把贴在墙上的标语念了出来。
(未完待续)
第六章 兔儿山上的神话和日式怪谈
如果不是必须在太阳落山之前到达晚上的落脚点,否则就会被冻死,鹤,陈根妮和周择能在长青春科尔寺的台阶上坐到化成三块连在一起的石头。万般无奈之下只得继续驱车向前。三人看到路途中的大平台就停一会儿车,拍点照片。
“唉,这儿的神话传说都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让我们看看又是哪位仙女遭受了磨难了。”鹤说。“不虐待女人就不会编神话故事了吗。”
根妮把车停了下来,又到了一个新的观景平台了。虽然一路上的观景平台数不胜数,但是这个平台格外大,看来这个景点也比别的要稍微重要一点。周择蹦蹦跳跳地跑到那块巨石前面,开始阅读用红色字迹刻在上面的故事。印有佛陀教言和鸟兽图案的蓝白红绿黄五色方块布一块紧接一块地缝在长绳上,悬挂在两个山头之间,在猎猎长风中已经褪了色,想必这里夏天的景色是很好的。
“还真的是耶。”周择笑了,念出了石头上的文字,“在很早以前理塘吐司控制的部落名震藏区,其疆域有数十座圣山驻守、十余条江河纵横,更令人羡慕的是部落头人有一个貌若天仙的女儿,其他部落达官贵人前来提亲络绎不绝,这让理塘土司头人颜面十足,可他女儿却偏偏爱上了佣人的儿子且爱慕至深,由于等级制度的束缚引起头人的坚决反对,执意阻止他们交往,并想出一个拆散他们的办法,让他们两个人去守护部落的边界,要求如果在天黑之前到达目的地同意他们结为夫妻,面对这难以实现却仅有的机会,头人的女儿和佣人的儿子天不亮就出发,尽管未进一粒粮未喝一滴水走了整整一天,在天黑之前也没有到达边界,眼看如此良缘却无缘如愿,这对恋人绝望的相拥痛哭……突然空中飞来一只神雕降落在他们身旁,让这对可怜的恋人骑在它的背上飞到了边界,在神雕的帮助下,他们顺利到达了目的地,有情人终于结为了夫妻在此厮守终生,后来化成了一对相依相畏的石柱,酷似兔耳,山行又如一只俯卧的兔子,故取名兔儿山。”
“我就说嘛,这些个故事啊,都是一个套路,穷小子肖想富贵人家的女儿,思而不得,所以就瞎编了绝色女神仙或者女妖精倾心于自己,死活都要嫁,王母娘娘来了都劝不住的扯淡故事。”鹤快速地说,边说边厌恶地摆手。
根妮马上走上来递了一瓶矿泉水到鹤手上:“老祖宗喝一口润润嗓子再掰谎。这一回就叫作《掰谎记》”。
继续开车向前,在桑堆镇遇到了岔路口,其中一条路可以经乡城到丽江,另一条路通往香格里拉小镇。过了稻城县城天就黑了,山路弯道很多,前后也没有来车,道路两旁是无边无际的黑暗。在这黑暗中,突然出现了一栋依山而建的金碧辉煌的大房子,房门前的小道上有着明亮的指示灯,就像引诱夜归者进入似的。看到这栋宫殿一般的大房子,鹤突然有了讲故事的欲望。
“不知道你俩有没有读过一些乡村日式怪谈。”
“是什么?”周择问。
“你们想听吗?”
“反正不想听你也会讲的。”
“日本传说中,山上的森林里充满了各种妖怪,会使用各种妖术。到了晚上,一些大妖怪就会使用某种障眼法,使荒野看起来好像一座温泉酒店或者温馨的小旅馆,里面的服务员全部都是超级大美女,引诱路过的人进去过夜,好多路人就这样上了当。”
“后来呢,进去的人怎么样了啊?”
“当然是被妖怪吃掉了啊。”
“什么嘛,好老套的恐怖故事。不过总算是让人精神一点了。”根妮边开车边说。
在盘山公路上驾驶了好长时间,终于到了香格里拉小镇,住进了民宿。周择有点高反,还晕了车,吐了好几次,只能在客栈躺着吸氧。鹤和根妮在客栈对面的餐厅打包了青椒肉丝和麻婆豆腐,随便对付了几口。然后去稍微逛了逛了冷冷清清,破破烂烂的香格里拉小镇,到处都是黑漆漆的,木板做的台阶好多都破败不堪了,走在上面并不安全。这座小镇全盛时期是怎样的呢?到了明年夏季会不会就变得熙熙攘攘了呢?
小民宿没有空调和地暖,只有一台可怜巴巴的电热汀取暖器,烧了半天房间里也热不起来。周择盖了一床羽绒被加上两床毛毯依然感觉大声叫冷,鹤就抱着她睡觉。周择的身体逐渐暖和起来,呼吸变得均匀,进入了梦乡。鹤暗暗决定,明天住的地方必须有地暖。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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