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尔哈赤在李成梁的麾下待了八年,在这八年时间里,努尔哈赤耳融目染,不仅学习了大量汉族文化知识,还通晓了许多行军打仗的兵法韬略。这八年对努尔哈赤来说,也是韬光养晦的八年。
八年间,努尔哈赤回过一次赫图阿拉,在那里迎娶了他的第一任妻子佟佳·哈哈纳扎青。佟佳氏共为努尔哈赤生下三个子女,长女东果格格(格格是满族人对贵族女儿的一种称谓),长子褚英,次子代善。
有了自己的老婆孩子,努尔哈赤的人生进入了成家立业的新阶段。
那时的努尔哈赤,每天的生活平淡无奇,白天小心谨慎的在李成梁身边做事儿,晚上坐在月光下想着那远在赫图阿拉的漂亮妻子,还有乖巧懂事的孩子们。有时他也会想一想他那被明军杀害的外祖父王杲,还有外祖父那统一女真反抗明朝的伟大梦想。每每想到这,他便怅然若失,不肯再想下去。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的过去,波澜不惊,直到他得到祖父和父亲的死讯,他的人生再次陷入到了惊涛骇浪之中。
得知祖父和父亲的死因,努尔哈赤的心情极为复杂,因为杀害他们的凶手正是庇护了他八年之久的李成梁!
这件事情还得从王杲说起。当年王杲在李成梁进攻古勒城的时候侥幸逃脱,企图东山再起,可没过多久就被哈达部首领王台活捉,并将其献给了明朝。据《明季北略》记载,在王杲流亡期间,努尔哈赤的父亲塔克世曾多次帮助明军抓捕王杲,是王杲最终得以伏诛的重要功臣。
虽然王杲和塔克世有姻亲关系,但觉昌安和塔克世父子俩在对待明朝的态度上,同王杲是有分歧的,他们更倾向于同明朝和睦相处。觉昌安父子认为王杲的恶劣行径必将遭受明朝政府的重大报复,而他们并不想受到牵连,所以,当王杲失势的时候,他们便选择了落井下石。
王杲死后,明朝政府继续采用父死子继的政策,让王杲的儿子阿台承袭建州右卫都指挥使。显然,明朝并没有从王杲事件中吸取教训。
阿台上位后,继承并且发扬了老爹未竟的事业,变本加厉地骚扰明朝边境。经过多年的忍耐,辽东总兵李成梁终于对阿台失去了耐心,我既然能杀你老子,自然也能宰了你!
万历十一年(1585年),李成梁点齐兵马,再次杀奔古勒城,只不过这次的目标由王杲换成了阿台,但结局是一样的,古勒城再次陷落,阿台被杀。
就在这次交战当中,努尔哈赤的祖父和父亲也死在了乱军之中。
据《清史稿》记载,觉昌安有个孙女嫁给了阿台为妻,得知明军要攻打古勒城的消息后,因为担心这个孙女的安危,觉昌安便请求李成梁暂缓进攻,先让他前去劝降阿台,如果劝降失败了,明军再进攻也不迟。这个请求得到了李成梁的同意。于是,觉昌安就带着儿子塔克世一同前往古勒城,劝降孙女婿阿台。此时的古勒城早已被明军围得水泄不通,形势十分危机。
就在觉昌安父子在城内劝说阿台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此次随同明军一同作战的,还有一个叫尼堪外兰的女真部落首领。这位尼堪外兰同志立功心切,急于在李成梁面前表现自己,于是就擅自发动了进攻。这样一来,原本还在交涉的双方便交起火来了,混乱之中,城中的觉昌安父子也被明军杀害。
虽然《清史稿》将觉昌安父子的死描述成一场意外,但事实似乎并非如此简单。明代有的史料就将这场意外定义为一场谋杀,而凶手就是李成梁,也就是说,进攻古勒寨的发起者虽然是尼堪外兰,但幕后主使却是李成梁本人,其目的就是要消灭觉昌安父子。
这就很令人费解了,前面我们说过,觉昌安父子其实是倾向明朝的,塔克世曾经还帮助明朝抓捕了王杲,李成梁为什么还要对其下黑手呢?《明季北略》给出的答案是:
酋(塔克世)既负不赏之功,宁远(李成梁)相其为人有异状,惎之,以火攻,因设反机以焚之。
这段话的意思是说,虽然塔克世为明朝立的功劳,多到赏无可赏的地步(不赏之功),但是李成梁觉得他有“异状“,非常的讨厌他(“惎”就是憎恶的意思),所以就趁觉昌安父子劝说阿台之际,下令火攻古勒城,把他们全部给杀了。
简而言之,李成梁杀塔克世和《三国演义》里面诸葛亮设计杀魏延是同一个理由,就是觉得他们有反骨(异状),其实都是莫须有的罪名。
现在我们再回头重新审视整个事件,不仅会有毛骨悚然之感,李成梁可谓是将老谋深算发挥到了极致。
阴掉了觉昌安父子以后,李成梁对努尔哈赤的态度如何,史料上并没有相关记载。但是,得知祖父和父亲同时被杀的消息后,努尔哈赤本能的感觉到了危险的到来,当即便带着弟弟舒尔哈齐逃离李成梁的账下。
据《清史稿》的记载,努尔哈赤逃走的时候受到了阻拦,是李成梁的妻子(一说小妾)暗中相助,才得以顺利逃脱。
这一年,努尔哈赤二十四岁。
古语有云,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可逃亡路上的努尔哈赤却完全没有这份洒脱。他心中充满了愤怒和恐惧,还有无尽的迷茫。天似苍穹,四野苍茫,竟没有他的容身之处,他的外祖父、祖父、父亲、舅舅,全部命丧明朝之手,他已经彻底失去了自己的家。
努尔哈赤没有在悲伤中沉沦太久,他很快就冷静了下来。他已经隐忍了太久太久,他在继母的刻薄与父亲的冷漠中隐忍了五年,在杀害自己外祖父的凶手身边隐忍了八年,他不想继续沉默下去,他要痛痛快快的活一场,痛快的爱,痛快的恨,他已经失无可失,他已经心如铁石,他要跟这个残酷的世界抗争到底!
努尔哈赤擦干泪水,挺起胸膛,头也不回地踏上了他的征程,男儿到死心如铁,纵使前方刀山火海又何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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