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风

    人生真正的转折是西安市郊的某个河畔开始的。

    那时我十九岁，叛逆自私虚荣自大。连初恋都没有过，有一点自卑。我穿衣有点浮夸，但不至于暴露，不知道为什么会刺激那些男人的荷尔蒙。郭士博是个三十多岁的已婚男人，五官极俊美，但是明显浪费掉了——一是用不到，而是他的衣品和生活习惯与颜值极其不搭。正是各种选秀盛行的时代，我时常幻想着走一条一举成名的路，日复一日做着爆红明星的美梦。看到他的样子，总感觉很羡慕，如果自己颜值像他，一定会更顺风顺水一些。

    即便羡慕郭叔叔的样貌，我并不爱慕他，他是我的领导，四叔创办的企业分公司的总经理。能力还是有的，但举止真的很粗糙。我刚刚从学校出逃，也和家里关系紧张。当下只沉浸于获得自由的狂喜之中。对社会乃至整个世界都充满了好奇。即便只是一个小小的出纳，但心比天高。我也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所以郭经理像我示好，我能感觉但不接招。直到有一天他带我去某公司拿支票然后返回的途中将车停在了未央湖的路边，那里行人罕至绿柳成荫，我有些怕，预感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坐在副驾上没有动，他欺身过来要抱我，我只，当他是喝多了酒，一次次推开他。好在第n次的时候，他终于放弃。然后发动车子返回公司。我心中既恐慌又绝望。我在面临骚扰的时候，感觉自己弱小的可怜。同时不得不反省为什么这个有妻有子的中年男人会试图侵犯自己。这已经不是第一次，翘鼻子的司机和西安腔很重的销售员，甚至只是偶然认识的网友，他们都在觊觎我十九岁的身体。

    我的虚荣挽救了我，总是认为眼前的一切粗鄙不堪，只有未来可期。所以当男人们迎面扑来，撕扯我的衣衫的时候，我拼劲全力拒绝过。结果还不算太坏，我仅仅被强夺了初吻，不至于失去太多。当然整整两年，我也没有得到过爱情。我几乎是落魄的回到了父母身边。他们能够接纳我，大概是因为我仍旧是个可能犯错的孩子。

    我再次离开家，同样因为想离开整日吵闹的原生家庭。这一次我选择了服务业，在超市做了文员。

    单位有年纪相仿的男孩，我不想和他们恋爱。主要是真的没有合适的，要么太丑要么邋遢。重要的是，我不打算和同单位的恋爱。在这个过程中弟弟结婚了，我也经家人介绍和人谈过几次恋爱。过程很短，几乎每次都是我给出一个又不疼不痒的理由以分手告终。我对别人介绍的对象缺乏了解，并且没有要了解的欲望。现在看来那些人似乎是最有可能使我拥有被家人认可的完整人生的人。只是被我错过了。我好像始终不能爱上谁，但仍觉得非得爱上某人算结束。于是这些年蹉跎下来，爱情之路变得更加坎坷。

    然而，这并不代表我的生活中没有男人。他们，是挤进来的。在我浑然不觉的时候，纷至沓来参与了我混沌的人生。包括尚在身边的，以及不能挑明身份的，甚至也有暧昧不清的。我能理智区分他们在我生命中的位置，也能区别待之，绝不至于像年少时胆小怯懦到被人撕扯衣衫的地步。我已经是个大女孩了，行为端正举止大方面目清秀，已经完全可以成为一个可爱的妻子和优秀的妈妈。坦白说我很想拥有一个家庭。但是仔细衡量，他们与我都不可能，我清楚自己想要的，也了解别人的想法。他们之于我很重要，但不是伴侣该有的样子。

    我有时候迷茫，但对自己所做的没有后悔过。

    这样说，完全是因为我发现自己真的需要过很久才能从一段关系中抽离出来。肖是个带给我别样认知的男人。他存在的过程极短，但我很长一段时间一想到他就会流泪。我认识他的时候，他快要结婚了。我不明白那种情况下，我为什么还会喜欢他。明知道没有结果，我还是和他纠缠不清。反反复复很多次才真正与他不再联系。我们认识的太迟了，所以他已经是别人的男朋友。他做不到和女友分手和我在一起，所以我不能破坏别人的爱情和婚姻。尽管我们之间有过愉快的经历，但不可能在一起。我没有勇气拆散别人，也没有勇气糊涂下去。所以删掉了一切联系方式。但是自此了解到，许多人不会从一而终是个事实。

    接受Y先生，并不期待什么。我们的关系一开始就毫无压力。彼此不用负重，不挂碍，也注定不能长久。一开始我就准备好了随时接受彼此分开。但我仍旧相信，我们之间一定是有爱情存在过或存在着的。他就是底线了。

    在跌跌撞撞走过的十年间，一个女孩最曼妙的年华轮渡里，我逆风而行。无法说清失去了什么，又得到些什么。可以确定的是，尽管走的吃力、缓慢、迷茫、失意，满身泥泞，伤痕累累，心下眼底也满是疲倦失落。但现在的我自己，虚荣褪尽，眼神清亮，内心强大，勇敢独立。我的欢喜与爱，愤怒与恨，皆由心生。我仍旧相信未来可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