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人类学的视角去审视企业经营和管理行为,会得到怎样的结果呢?吉莲·邰蒂 (Gillian Tett)的《边界》这本书会告诉你。
我记得几年之前阅读美国通用电气公司(GE)前CEO杰克·韦尔奇的自传中,韦尔奇用了一个章节的篇幅讲述了他在通用电气工作时为打破部门之间的藩篱时种种举措和改善。在那一段职场经历中,杰克·韦尔奇提及到在通用电气这样庞大的企业中-----企业的边界和部门的边界无处不在。而造成这种情况的原因正是企业管理需要和考核量化时必须划分清晰的职责权限,但也无形中在企业内部构建了一道道无形的藩篱。从杰克·韦尔奇的讲述中,我们也可以感受到,作为CEO,他的权力及影响力也是有边界的。韦尔奇可以很清楚地感知到“边界”的存在,不过,他只是将其视之为“藩篱”而已。令杰克·韦尔奇苦恼的“边界”与吉莲·邰蒂观察到的“边界”未必全然相同。不过有一个认识是一致的------“边界”和“藩篱”完全是人为制造的产物。
吉莲·邰蒂的学术背景是人类学的底子。坊间风行的”经管类“图书往往是由行业翘楚者来叙述的,甚少有从此种视角出发的著作。行业中人大多是从经验和成功这两个角度来审视“管理”和以及由此产生的无穷无尽的问题。尽管管理的“成功范式”大多有一定的相似性。唯独可惜的是,每一种成功的管理经验被付诸成为文字之后,顶多成为借鉴,而非具体的行动手册。在”管理问题“与”管理人“之间依然存在着巨大的沟壑。别人能轻松跨越的,可能到自己头上时就是一个难题了。
从我浅薄的认识来看,“管理”有一个最基本的目标对象,就是“人的行为”。不论是管理问题和管理人,最终都将在人的行为上做出改善。如果这个论点成立的话,那么人类学或许是从更大的宏观角度审视管理学的最佳方式。这一点与经济学的发端有着莫名的一致。正如经济学理论基础之一就是:人类行为学。
吉莲·邰蒂的《边界》中第一章的内容可以说是一部“人类学”的学术简史。尽管吉莲·邰蒂曾善意地提醒读者若是对“第一章”的内容不感兴趣可以直接跳过去,且并不会影响《边界》的整体阅读。但情况可能恰恰相反,如果要想认识“边界”到底为何,这一章节的内容至关重要。“边界”的故事是需要从”谷仓“这个名词说起,否则的话,充斥在《边界》这本书中的“谷仓”这个名词,着实让人有点难以联想。
吉莲·邰蒂针对“边界”的叙述是从人类学家布尔迪厄的一个小故事开始讲起。故事发生在1959年位于法国西南部偏远角落中一个叫做贝亚恩的小村庄中。在这个平静寂寥的小村庄中的生活期间,布尔迪厄写下了人类学著作中非常重要的一项观察。吉莲·邰蒂对于“边界”的故事可以说是其实是从那里起源的。如果读者错过了这一章节,那么《边界》一书的精彩至少没了三分之一。可以这样说,若是少了那个小村庄中发生的日常故事,那么吉莲·邰蒂努力在《边界》中抵达的深度就就局限在了”观察管理“这个层面上了。
感谢吉莲·邰蒂在《边界》第一章节中简单梳理了人类学的学术脉络。人类学的着眼点让我们可以从“俯瞰”这一不太常用的视角看到“管理的边界”,或是管理中最缄默的那一部分人群。吉莲·邰蒂不无热情的这样写道:
不管人类学家在哪里工作,他们的研究都有共同的特征:关注真实生活,方法通常是参与式观察;想要将社会的各个部分联系起来,而不是专注于某个微小的角落;致力于分析华丽辞藻和现实之间的差距,或是标记了我们生活的社交沉默;最重要的一点是,他们都对人类学,或者说对理解那些影响了人类生存的被说出来或为曾说出来的文化模式充满热情,这也是当初推动者布尔迪厄前进的文化动力。
我们将“管理”一词修饰得过于华丽,换言之,我们在潜意识里自认为“管理”是文明和智慧。这一点,可能让我们对“管理”这个词汇心生敬畏。尤其在经济与管理大行其道的当下,“管理”一词从我们的口中被说出时,就自带着“威严”和“权威”。“管理”一词是与话语权暗中勾结在一起。但当我们不断审视“管理”时,我们可能未必能说得清楚,“管”了什么,又“理”了什么?
我们是不是可以这样来理解,企业的行为就是管理的实现和实践,而构建企业行为的基本组件是一个又一个的人的所作所为。个体行为的聚合体成为企业的种种生命表象。而管理则建立个体行为之间的规则。这些规则中,有些是"明规则",有些是"暗规则",甚至还有不明不暗的。这些内容就构成吉莲·邰蒂笔下所描述的“边界”和“谷仓”。吉莲·邰蒂之所以会从人类学的角度俯瞰企业管理,是因为“大部分从来没有分析或者怀疑过指引他们的那些文化模式和习惯。我们大部分人都不会反思自己周围的环境。也很少挑战自己既有的思想”。
正如一般的经管类图书固有的模式,吉莲·邰蒂对于“边界”和“谷仓”概念的讲述也同样基于企业的故事。不过我们要时不时地提醒自己,吉莲·邰蒂的观察角度大多都是“俯瞰”,而不是对视。这种非常新颖的观看方式,“边界”和“谷仓”才会或是才能被我们所看到。这一点正如地理疆域中划分的边界一样,只有当在高空俯瞰时,依赖山川河流标识的边界才能凸显出来。
由吉莲·邰蒂所讲述的“边界”再联想到杰克·韦尔奇笔下的“组织的边界”时,我不得不说,“边界”的存在不是坏事,甚至,“边界”的存在和划分可能是管理过程中至关重要的一个环节。我们不能将“边界”和“谷仓”的存在用以好与坏去标签。当我们尝试用不同的角度去审视时,”边界“和”谷仓“才会产生出不同的内容。杰克·韦尔奇所认识到的“组织的边界”与吉莲·邰蒂所讲述的“边界”的技术背景已经发生了巨大的改变。现在支撑起边界的再也不是单指人的行为,还包括庞杂的信息沟通。杰克·韦尔奇时代的通用电气公司与吉莲·邰蒂所描述的互联网公司、金融服务公司对于“边界”和“谷仓”的设定是不同的。从这个脉络来看,企业及其管理行为正在发生某种翻天覆地的变化。如果我们不注意到这一点,那么"边界”一词可能要遭受无妄之灾了。
在1959年布尔迪厄所身处的那个偏远小村庄,在那个通常周末才举办的村庄舞会中,那些沉默的舞者是“边界”和“谷仓”遥远的前身。在当下的企业管理中,铺天盖地的成功经验分享招之即来,我们不会轻易发现“管理”力有不逮的局促。大多数人只会在独处时,才能感受到管理的“无力感”。在我们与“管理”的对视中,我们最大的忽略可能就是忘记了自己也是“管理”的一份子,或是“被管理”的一份子。
=====================================================
每一本书都在等待它的推荐语!《短书集》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