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丈夫与厂长

丈夫与厂长

作者: 海草房1127 | 来源:发表于2021-01-22 11:18 被阅读0次

    从前我对丈夫的工作不甚了解,认识他时,为了显示坦荡和诚意,充分取得信任,他一股脑把所有以兹证明的材料都拿给我看,包括技校毕业证,函授大专毕业证,技师证(他言之凿凿地加以说明,取证当时是全油田最年轻的技师),高级技师证,历年先进工作者的奖状,历年技术能手的证书,以及各种比赛,比武的优胜证书,各个等级和种类的职业资格证。林林总总,赫赫扬扬,摊了一堆,可谓煌煌大观,我看得目瞪口呆,一个成绩等身,拔着自己的头发,顾盼称雄的良人就这么恍兮惚兮地出现了,像是从天而降的奇迹,不能不让人产生与有荣焉之感。但他的职位其实很平常,就是一名油田前线的生产调度,前线之说不虚,他的上班真是奔赴着去的,有时骑自行车,极限速度也需两个多小时,有时乘公交,天不亮就走,倒两次车,经历两次急迫地跑与翘首地等。下班回来得更曲折,说不准在哪儿堵车了,也可能车坏在半路上了,又慢又晚,回到家像是丢了盔,弃了甲,疲沓灰颓,指头缝里都是黑的。隔行如隔山,我们都有未经对方涉及的另外一半世界,对彼此的认识总是不够全面,因此我们的相互理解常常是空洞的,比如他一点儿也体会不了我于工作力有不逮的苦恼,我丝毫也感受不到他在采油现场的咄咄自信。

    丈夫的性格不怎么随和,在社交场合他往往显现惊人的笨拙,永远是游离,格格不入的状态,越是极力想从众,想融入,就越是突兀,越是别扭。却常恨铁不成钢地教训我:太内向,太不爱说话了,这怎么行?有一次随他参加别人的婚礼,在座的我全不认识,大概都是他的同事,奇怪的是,这些人和他的关系似乎也不熟,见了面,只是含糊地点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而他们彼此之间是很热络的,单位里的事,家里的事,感概系之,聊得兴兴头头的,他几次唐突地大声插话,欲挤进去发表意见,而始终挤不进去。他像是一个言语及情感皆不通的天外来客,谁也接收不了他过于强烈的波段。

    除了工作关系,丈夫思前想后,发现他是没朋友的,以我们在一起十几年的观察,这结论应该不错。他一天里最兴奋的时候便是向我展览辉煌的成果:可以申请专利的发明,颇有独特见解的论文,以及谁也比不了的现场解决问题的能力!当然也有最愤懑的时候,便是发泄他的不得意和不得志,对于他的这些戏剧性的表现,我总能泰然处之,以他逞强好胜,恃才傲物,又无端地陷于自鄙的矛盾重重的个性,没朋友和不得志都很正常,在我眼里,他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倒班工人,太太平平地在家呆着,挺好。

    没料到,他得到了一个来非洲的机会,更没料到我也和他一起来了,于是,他摇身一变,成了厂长,在异域开发油田,面临各种考验,现场条件艰苦,情况复杂,这些他都不怕,重要的是他得到了认可,找到了那种俯瞰众生,不可一世的感觉,长期得不到扶持的自尊获得了空前满足。

    这个厂长只是一个唬人的名头,貌似尊重的称呼里别有嘲讽之意,毕竟谁都明白,在这里不可能长久地干下去,负责人就真是现场干活的扛鼎之人,方方面面得考虑,操心的事很多,很杂,责任重大,费力不讨好,没什么权利不说,也没什么利益可谈,厂长的薪资和工人差别不大,丈夫却是暗自认真,严肃地对待这个头衔的,熬夜做方案,熬夜写总结,在现场摸爬滚打,力求完美。虽然关起房门,和家里也没什么区别,可我们的角色潜移默化地在转变,失去了平衡,平等,没有人认识我,至多有人知道那是谁谁的媳妇,他在我面前开始居高临下,颐指气使,开始不屑于回答我的问题,因为太幼稚。有人送我几个芒果,或者帮我一点什么忙,都是看在他的面子上,如果我受到了什么人的言语攻击或冷待,也是因为他得罪了人,我不知不觉附属于他,他不知不觉男权思想爆发,甚至于酒后给我改了姓,改了名,应该叫某某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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