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散文】电动车突突的一个清晨

【原创散文】

电动车突突的一个清晨

文/伊宁

我抱着一大盒酥饼，6斤；盒上面放了一袋肉馅，3斤；去水果店买了一串香蕉，6斤；在路边买了两条三道鳞，6斤。看吧，我说的都是确数，实际上应该有二十多斤。而我正在减肥，计划减掉的也是6斤。我能拿动这些东西吗？站在路边，出租车过来了。我问：“去官马山多少钱？”“三十。”“二十走不走？”“不走。”我挥挥手，示意他开走，我就想坐二十或者十八的车回家，我相信满大街的出租车、电动车，一定有一辆可以如我所愿。

很快，一辆红色电动车突突突地开来了。看着很宽敞，价格应该比出租车便宜吧。再问一遍：“去官马山多少钱？”“三十。”“这么贵？出租车也没你多啊？”“最低二十五。”“十五走不走？”“不走，顶天二十。”“那你走吧，我坐别的车。”和舒服的出租车相比，这一开起来就颠得人魂飞魄散的电动车居然要价这么高。但开车的老头不走，摇下车窗跟我说：“满口前的车你问吧，到官马山没有二十是不会去的。”“你别二十了，十八走不走？”我发现自己这会儿抠的，跟我妈买袋盐都想省一省一样。“你还差那两块钱吗？”是啊，我还差那两块钱吗？“但我是往返啊，到那你得等我一会儿。”我一边放东西一边说。“那你还讲什么价？”老头一踩油门，我们出发了。

春天真的来了。我曾经看过无数回的田野正在返青，稻田新翻的黑土泛着光泽，嫩绿的柳条在车窗外一闪而过。大片的土地，稀疏的房子，安静得像在梦里的乡村，清晨总会散发葱花的味道。我能想象院门是敞开的，房门也是开着的，擦得干净透亮的水磨石地面能照出人影来，我的老爸老妈，此刻正围着灶台给我做饭。电话打过去，他俩就会开始忙，也不知道今天给我做什么好吃的。

“快到了吗?”开车老头问我。电动车的噪音让人耳聋，说话自然提高音量，我几乎喊着跟他说：“还没呢！”“到了不能待时间太长啊，我还没吃早饭呢，本来要回家吃饭的，结果遇到了你。”老头说的很委屈，好像挣我这二十块钱都是一种成全。“那你在我家吃吧，让我妈给你做点吃的。”说完，我看了一下老头的表情。他背对着我，但脸上的肉还是因为我的话快乐地动了几下。我听见他呵呵笑了几声，说了什么没听清，电动车突突的声音淹没了一切，很快把我送到了家门口。

“妈——”永远不变的进门仪式，被我喊着，拎着，抱着，几乎踉跄着，一直放到客厅的火墙上。果不其然，老妈在给我烙油汪汪的黏饼，热气腾腾地摆了满满一方盘。“开车的师傅没吃饭，在外面等我呢，一会儿我得坐车回去上课。”“赶快给他拿两张饼吃！”老妈的心肠比谁都热。用保鲜袋装了两张饼，跑向电动车，我热乎乎地喊着：“大爷，吃两张我妈刚烙的饼吧，一会儿咱们就走。”“啊，谢谢，谢谢，不急。”开车老头怎么也没想到，我会说到做到。这两张饼，从早市上买，怎么也得六块吧，他跑这一趟，相当于挣我二十六块钱。

回屋后，我急急忙忙将所有饼打包，又将买的东西给老妈交代一番，别舍不得吃，别冻时间太长，肉馅可以包饺子也可以炒菜，最好炒菜少放一点，岁数大了不要油脂太高，还有体重秤和蜂蜜，我下次回来再拿……最后，我拽着老妈的胳膊，说：“让我看你一下。”苍老的老妈，穿着我买的那件银杏叶图案开衫，聚精会神地继续烙饼，她都不知道，我想要一个抱抱。

“多亏起早烙饼，你这么急，我还给你装了20个笨鸡蛋，一会儿拿着。”老妈放下锅铲，给我拎出一兜纸包纸裹的鸡蛋。还有什么要说呢？“最近腿疼没有啊？”“没有，一点也不疼了。不用惦记。”她撒谎的时候我能看出来。等五一假后，一定领她好好看看腿。老爸搓着手，从菜园回来，头发灰白了许多，脸似乎有些浮肿。“你俩干不动就不要干了，把地包出去吧。”我说过很多这样的话，这次终于听到回答“包出去了”，因为老妈腿疼，老爸也干不动了。好吧，唠了十分钟，我该出发了。

开车老头刚好吃完饼，擦擦嘴笑呵呵地说：“还有什么事没办，接着办。”老妈凑过来笑着说：“谢谢，没有了，她着急回去上课，你们回去吧。”又寒暄了一会儿，电动车突突突地启动了，一溜小跑上了新铺的水泥乡村路。开车老头忍不住赞叹：“还是农村的饼好吃啊，比早市卖的好吃多了。”“可不是嘛，大爷你吃饱了吗？”“吃饱了，吃饱了。”回去的路好短，似乎一眨眼就进了口前。开车老头要把我送到家门口，我说不用了，有别的事要办。结果老头没微信，而我又没带钱，跑去清华书屋借了二十元给他，再次说了声“大爷辛苦了”，看他乐颠地开着电动车突突突地走远了。回书店还钱，竟又相中一本《羊皮卷》，大十六开本，字典那么厚，我用十九元就买下了。

这个清晨，怎么都觉得很赚。我用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回了一趟家，看到了父母，送去了思念，带回了牵挂，认识了一个老头，买了一本心仪的书。还有，电动车突突突的声音，像缝纫机缝过乡愁。

2020年4月30日星期四（草稿）

备注：就当流水日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