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我在成都的街头走一走,直到所有的灯都熄灭也不停留。”
第一次给爸爸放这首歌的时候,是在神经外科的21床。那时候他还总是半睡半醒,迷迷瞪瞪,醒来的时候老在叫着疼。
白天昏昏沉沉,晚上却总是睡不好。无奈,只能想办法在白天少睡一些,但他又怎么控制得了呢。每次一醒过来,感受到的就是满身的疼痛,长期卧床,腰疼脖子酸,头疼欲裂,从早到晚。所以只要稍微安静一点,他便会很快的睡去,只有昏昏睡去,才能摆脱大脑缺氧,摆脱疼痛和创伤。
我就是在这个时候给爸爸放的“成都”,我想要用歌声帮他吹去睡意,减轻压力。于是在那个温柔的午后,21床的枕边就传出了悠扬的歌声:让我掉下眼泪的,不止昨夜的酒;让我依依不舍的,不止你的温柔;和我在成都的街头走一走,直到所有的灯都熄灭也不停留;你会挽着我的衣袖,我会把手揣进裤兜。。。
歌放完的时候,他还醒着,好像在想着什么。我说:“爸,你知道吗,这是今年超流行的一首歌哟,我也特别喜欢。怎么样?好听吗?”“嗯,”他说,“歌词写得很好,特别是最后坐在小酒馆的门口,意境很美。” “调也很好听呢,爸~”。。。
于是那个午后,我把这首歌放了一遍又一遍。过了几天,我又提出来给爸爸放歌,他没有拒绝。后来这首歌,就陪着爸爸度过了漫长的病榻时光。
正月十一,我们从神经外科转到了康复科病房。爸爸开始下床学习走路,也结束了艰难的卧床阶段。
时间从这里开始就变得很快,每天都是繁忙的康复训练。中午吃饭休息的时候,我还总不忘给他“开小灶”,拉着他在走廊里练习正确的迈步方式。那时候,整个康复科都知道17床有个很凶的女儿。每天中午别人吃饭的时候,她都扯着嗓门儿吆喝学步的父亲:“脚尖朝里点!脚跟不要别着!跟你说一万遍你也记不住!”
每次练习完,爸爸和我总要在楼梯口的天台吹风。我给他指着对面住院部神经外科的病房,告诉他,原来他就住在那里;告诉他曾有个飘雪的下午,我扛着大铁床淋着雪奔向那里;告诉他热闹的大年三十,我们一家人就是在那里吃的年夜饭,睡的年夜觉,在那里收的压岁红包;告诉他有天早上,我摸黑做完早饭送到那,看到他的左臂第一次有了运动反射,高兴得一边抹眼泪一边冲去跑腿买药。。。
但这些他都不记得了,他只能从我的描述中,想象自己的那个春节。血块压坏了脑子里的细胞,那些记忆随之长眠。
我突然想起了那首“成都”。于是在康复科的天台,我又放起了那熟悉的旋律。“分别总是在九月,回忆是思念的愁;深秋嫩绿的垂柳,亲吻着我额头;在那座阴雨的小城里,我从未忘记你;成都,带不走的,只有你。”
曲罢,我问他,你还记得这首歌吗?“记得,”他说,“在我生病躺在床上的时候,你给我听过,很好听。”
我看着他,再一次播放起这首歌。我想,即使他忘记了那些痛苦的细节,忘记了那些欢乐的瞬间,只要他还记得在那些漫长的午后,有一个很爱很爱他的女儿,陪他一起听了那首好听的歌,陪他一起走过那些艰难的时光,即使被人嘲笑也始终不肯放开他的手,要一直一直陪他走下去,就够了。
"和我在成都的街头走一走,直到所有的灯都熄灭了也不停留。“ 爸爸,我把这首歌送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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