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勋说,人的真实并不在那些伟大或重要的事情上,而在那些你忘不掉的事物,那些记忆中你用橡皮擦都擦不掉的部分,才是你人生最重要的部分。你会发现,那些擦不掉的画面并不见得多伟大或多重要,它或许只是你忘不掉的一个下午,没有任何重要的事情发生,但是它一直存在于你记忆深处。
我记忆中擦不掉的画面,有一个是在童年,画面中有一个小女孩,她经常在某个夏日,从家属院出来,穿过下午寂静无人的办公区,再过一道大门,走一两百米,就来到一条小河沟前。
小女孩通常手里拿着一个玻璃瓶,有时候找不到瓶子,就随手拿个塑料袋。就这样一路走,手里的瓶子或塑料袋一路晃来晃去地兜着风——这个小女孩,就是我。小时候的夏天,每当我百无聊赖不知道做什么好的时候,就会去河边捞鱼,那是我觉得最好玩的事情之一,也是我最快乐的时光之一。
小河沟是附近一条运河的支流,河宽不过十多米,平时水位只到小腿。雨水多的季节,水面会涨到膝盖以上,有一次甚至涨到了大腿根。水涨到大腿根的时候,身子就站不稳了,心里会开始慌张害怕。这个感受,在我后来看到“尾生抱柱”的故事时,又浮现了出来,我想着尾生站在水里,水淹到大腿的时候,他不心慌吗?再想着他居然能坚持着一直呆在水里,实在是很佩服他的勇气和决心。
小河沟里没有大鱼,多是半指长的小鱼,还有一跳一跳地在水里游泳的小虾。捞鱼是件很简单的事。如果想得起来,就带一小块馒头,掰一点下来,用手指团紧了(不然放进水里很快就会泡散了),放进瓶子或塑料袋里;如果没想起来,就在河边的石缝里抠下一两个螺蛳,用石头砸开,把螺蛳肉放进瓶子或塑料袋里。然后小心翼翼地把玻璃瓶或塑料袋的开口逆着水流,平着慢慢放进水里。之后什么也不要做,只安静地等着小鱼寻着食物的味道游过来。
小鱼是很警惕很灵活的生物,它刚游进瓶口的时候,要忍住不能动,要等它游进瓶子深处,这时候才用最快的速度猛地将瓶口向上把瓶子提出水面,动作稍微慢一点,受惊的小鱼就会迅速逃脱了。
小虾往往是捞鱼时候的附带品,跟着小鱼一起落网的,落网的小虾再想把它们弄出去,也不容易呢,它们在水里跳来跳去的,用手很难捉住它们。捞到小鱼带回家,一般能养一周多,但小虾总是活不了一天,死了的小虾就不透明了,身体呈一种灰败的白色,就像在水里泡过的馒头屑。
把捞到的小鱼带回家前,我还会在水里摘几根水草一起带回家,尽量给养在瓶子里的小鱼创造一个自然的环境。当然,这是我小时候的想法。大了之后我才明白,不论如何精心构造,离开了河流的小鱼,永远也不会再感受到自然的环境、河水的流动了。
那些被我捞回家的小鱼们,不知道它们最终是因为不适应环境而死,还是郁郁而亡了。
这个画面之所以擦不掉,大概是因为我一直在怀念童年那种无忧无虑、自由自在的状态,想做什么就去做,没有约束,不害怕浪费时间,不去想做这件事有没有用,不需要什么准备和条件,只需要一个想法,简简单单地就能够得到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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