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方父母知道他们相处融洽,都催自己的孩子让他们去领证,他俩似乎都是无动于衷,再催就不悦悦,在他们心里,领证还不简单,备好身份证户口本,开车去民政局,去了按人家规定的流程走,很快就能办完。父母大人们,老拿这种简单的事情当天大的事情考虑,真是伤脑筋。
两个人都想着再处处看,不急。他们心里清楚,之所以拖到三十多岁还不结婚,在性格上肯定有比较大的不适宜结婚的成分,现在虽然自己年龄大了,也不能操之过急,“捡到篮子里就是菜”。问题之所以没有暴露出来,是因为还没有亲密到那种程度。尤其是安公子,条件那么好,怎么会拖到现在没有结婚?冷静下来的紫衣想。
她想起第一次带安公子来自己家,安公子脸上一闪而过的嫌弃,虽然当时安公子没有说什么,但是紫衣注意到,他总是不由自主地挪动自己东西的位置,挪动到他认为合适的地方。更奇葩的是有一次,安公子好言好语和紫衣商量一件事,紫衣离开再折回来,居然听见安公子正在喃喃地骂。紫衣责问他,“你骂什么?”安公子理亏心虚,尴尬地一直笑着掩饰。
还有一次,两人一起出门在大街上走,紫衣因为久不出门,好奇地四处打量,安公子斥责道,“一看就没见过世面!”紫衣莫名其实地回看安公子。附近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冷冷地说,“她没见过世面,你怎么不带她出来见见世面?”安公子听了,一声也不敢吱。
虽然这样,紫衣也没有意识到自己该反抗安公子,她性格里的柔软让她不懂得反抗,尤其不懂得,“但凡家庭之事,不是东风压了西风,就是西风压了东风”,她谦卑地认为,因为自己不懂得世事,才必须听话。
母亲忙完家里的事,又过来住了一段时间。那天安公子来,三人一起做饭吃饭,不知怎的两人争论起来,自然是安公子占上风,母亲心疼紫衣,又不好怪安公子,就骂紫衣说,“你又不会说又不会讲,讲不过人家,就别逞能!”当着安公子的面骂紫衣,安公子才老实起来,从此对紫衣的母亲毕恭毕敬。
一方面,紫衣父母想促成他们的婚事,另一方面,又害怕女儿在婚姻中受委屈,最终选择了沉默。紫衣在母亲的怒骂中惊醒,静下心来思考何去何从,最后决定还是继续和安公子相处。之所以这样决定,和那次算卦的内容有关系。
一次紫衣回老家,一家三口去姑姑家做客。姑父会算卦,紫衣就黏着姑父算婚姻。那时候紫衣和安公子刚在咖啡屋前碰面,还没有后来的接触。姑父拿出两枚铜钱让紫衣晃,一共晃了六次,每晃一次姑父就在本子上画一些奇怪的符号,紫衣不认得。后来姑父给紫衣解卦,说的情况和安公子非常相符。这是后来紫衣认定安公子的原因。记得姑父最后说,“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脾气大。”接着又圆说,“作为一个男的,没有一点儿脾气怎么能成事?”
安公子观察紫衣,人挺善良,性格温柔贤淑,生活能力一般,主要是对人和人之间的尔虞我诈基本上无感,一看就是傻乎乎的。虽然这种能力可以后天培养,但早已经过了那个年龄,很难培养出来了。自己已经三十六岁,好容易遇到像紫衣这么合适的对象,不能太挑剔了。她本性不坏,以后慢慢捋顺吧。
安公子目前最大的为难处是工作,从一线城市回到三线城市,从写字楼到生产现场,从听命于别人到凡事自己拿主意,从大企业到民营,这中间的跨度,任他是谁,也是要纠结的,所以,很多时候安公子处于焦虑状态,又不敢对紫衣说什么,紫衣不明就里,只是感觉现在的安公子没有初见时的温文尔雅,身上的光环逐渐消失了。所以,尽管订婚一段时间了,两个人还没有决定去领结婚证,有时候也想,连订婚都是仓促的,是两家的老人们操之过急了。
安公子在家逗留的时间越来越长,紫衣有所察觉,问安公子,安公子才说原先那家企业经济下滑,自己决定下岗再就业。安公子是以调侃的口气说的,让听话的人感觉好像事情还有转机似的。安公子边说边观察紫衣的反应。谁知紫衣却是面露喜色,连连说,“回来吧,回来吧!”紫衣的反应让安公子出乎意料,心想,“还不如早听父亲的话,早点儿告诉紫衣呢,那样就不会发生后来那么多不愉快的事情了。”
紫衣问安公子有什么打算?安公子说,“正在找门路。本来想开一家咖啡屋连锁店,老爷子不愿意,说餐饮行业利润太少。老爷子建议去舅舅的工厂,他那里缺人。就是前段时间咱俩去的那个地方。那个地方太荒凉了,我不愿意去。”
紫衣说,“那个地方环境好,我倒是挺喜欢。如果你在那里干,我也可以去那里干活,毕竟是咱们自己的企业,关键岗位还是用我们自己的人。”
这个不难,如果安公子决定在舅舅工厂里干,安排紫衣过去一点儿问题都没有。以后厂子经营好了,挣钱多了,还可以去外地复制工厂,那时候的前途,就不是写字楼上能够比拟的了。
紫衣主动说去厂里干活,一方面表明自己的态度,表明自己支持安公子干实业;另一方面,意识到自己宅在家里,见不到世面,想出有分量的作品很难。自己走出家门,见的人多了,见的事多了,笔下的世界也就开阔了。这次沟通后,两人之间的关系亲近了好多,话也格外多起来。
安公子给父亲说,自己已经想通了要去舅舅的厂里,和舅舅一起把工厂干起来。父亲说,“好。咱们和你舅约定个日子,咱爷儿俩和你妈,一起去你舅的厂子里看一看。那天紫衣来咖啡屋,帮忙盯一下店。”
去舅舅那边看,就是核算一下资金缺口有多少,再想办法筹钱,到那时,恐怕自己交给紫衣的那部分钱就得拿出来了。自己工作这些年,挣的钱没怎么往家里交,到时候自己不往外拿钱,是行不通的。
紫衣知道,这种事情不让自己参与,主要是因为自己没有和安公子领证,名不正言不顺;他们都去了,让她看店,这说明家里没有拿她当外人。
天亮得早,安公子送紫衣到店时刚刚七点,因为要接岳平峰和马芹去舅舅家,早点儿时间充裕。店里的准备工作已经做好,紫衣在这里看店,主要是烧水售货收钱,所谓收钱,也只是听顾客有没有付款成功,现在一般是扫码,基本上没有付现金的。店里是自助式消费,顾客要什么,付款后递给他什么,他自己拿去冲泡,顾客走了再过去把杯子收起来。
天还早,没上客人,紫衣没打算做自己的工作,一个人一会儿坐在柜台后,一会儿去门口,一会儿又去二楼。清晨的阳光从明亮的玻璃窗里斜照进来,同时斜照进来的,还有柳树的影子。窗子开着,有纱窗罩着,才阻挡了外面飞着的柳絮。柳絮已经飞了一个月了,不知为啥还没有飞完。
有一阵甜香飘进来,紫衣开始寻找香味的来源。隔着纱窗看东西,往往越近越看不清,紫衣往后退了退,再往窗外看,才看见窗子上边掠下一枝紫色的碎花。紫衣想,这树真够高的,本来这是二楼,距离地面怎么着也有四米多高,这树还在窗户之上,足有七八米高的样子。仔细打量一下,这花认得,是楝子花。紫衣记得它夏天才开,还没到夏天呢居然就开了,看来是自己记错了。
紫衣在沉思,有鸟儿的声音传来,你一声我一声,叽叽喳喳就像打架一般。都说“鸟鸣山更幽”,外边的鸟叫声愈发显得屋内安静,在这样的闹市区居然有这样幽静的所在,紫衣终于明白了这么多年来,咖啡屋的生意为什么一直这么好了。
紫衣转身下二楼,下意识地回望一下整个二楼,恍惚中她看到年少的自己和安公子正隔着桌子对望,一眨眼,十多年过去了。
九点半以后,咖啡屋才慢慢上客,今天周末,大学里没课,来的学生不少,紫衣看他们都像是回头客。结伴来的不多,大都是一个人背着书包来。背书包来的,一般不是为了喝咖啡,而是为了借这个地方学习,借地方自然得消费点什么才说得过去。不知为啥,看到他们背书包来这里,紫衣反倒安心,最起码咖啡屋里有人和她作伴,不会空荡荡的了。
也有搭伴来的,聊天的也都安安静静,大概那些爱热闹的人,不会愿意来这里,紫衣想。
从上午九点半到下午四点多安公子他们回来,咖啡屋里客人一直很多。岳平峰面露喜色对紫衣说辛苦辛苦,你们回去吧,我在这里继续看店。紫衣问一般忙到几点?岳平峰说,周末一般得到晚上九点半,因为大学里十点熄灯。
安公子和紫衣回家,在车上给紫衣说了一下会面的情况。最后叹了口气说,“既然打算干,就得慢慢学起来。”
2024年5月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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