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小我五岁。弟弟出生那年,我们家盖了三间土坯的新房,结束了四处借他人家房住的漂泊生活。
那时的我们一般都不会喜欢弟弟妹妹的。因为他们年龄比我们小,算是弱者,得处处让着,护着他们,所以心理上不怎么接受他们。
80年代,村里实行联厂承包责任制,家家户户不分老少都开始繁忙起来。看孩子就是比较轻的活了。哥哥已经上学,母亲经常上地干活,家里就剩下了我与弟弟。弟弟小时娇弱,会经常哭泣着要找母亲。我也没法,急了,只得陪着弟弟哭。何况,母亲回家晚了,家里养的“不懂事”的鸡,不会乖乖的自己回家,有走失或被饿极了的狗,黄鼠狼吃了的危险;猪圈里的猪,饿急了,有跳圈跑失的可能。这些家禽都是家里的指望,一旦丢失,家里的气氛就会骤然变寒。我又是一个有个人英雄主义的孩子。这坏事有一件发生,就觉得是自己的无能,犯了大过错,心里愧疚。所以那时最不愿干的活就是在家看孩子。由此连带着,对弟弟也从心里尽量的忽略,排斥。
对弟弟另眼相看,是从家里盖砖房开始的。那时,弟弟刚刚十岁。师傅们运砖,垒墙,弟弟总是跟着前后转,百看不厌。有一天,弟弟发现,木工师傅把窗户给按反了。我家窗户是母亲为了省钱,从东北姥姥家运来的,和别人家的窗户有点不一样。弟弟直接和领着干活的人讲。人家看看弟弟,不理他。弟弟只得找父亲,父亲也不信。弟弟执意拉着父亲去看看。父亲疑惑,只得去看,并让师傅检查。一经检查,还真是给按反了。这时的弟弟开始善观察,有思想了。
哥哥与弟弟从小学习都特别好,而我更热衷于玩啊!去地里疯啊!干点活什么的。哥哥与弟弟总是在家里最东边的那间屋里看书,猜谜,讨论疑难问题。
曾记得,他们讨论热烈,我走进去,他们就考我。每次,我都是一听一个白瞪眼。别说做了,听着听着,就把我听糊涂了。他俩都笑我,耐心细致的给我讲解。令人窒息的是,他们无论怎么讲,我也听不懂。不幸的是,直到现在,我都怀疑自己的智商是否有问题。有一句话戏谑说:你只有到了数学系,你才知道了,人脑子与人脑子的差别,就像人脑子与狗脑子的差别那么大。我听到这句话时,哥与弟考我的场景总会重现,深知这句话,恰恰击中了我的痛处!
弟弟在生活里,是让人忽略的那种。他从不多说少道,更不会在得失面前疾言厉色。不像我,脾气比较世俗,不能把持自己,喜怒哀乐总爱喜形于色。
在家里,我极爱批这批那,且身体力行的去和父母,奶奶,哥哥理论,甚至争吵。每当夜声人静时,翻来覆去的却挑不出弟弟的一点瑕疵。记得,母亲劳累的着急了,会冲着弟弟大发脾气。而弟弟总会该干嘛干嘛,甚或在农闲时,会摆个小凳子,往哪儿一坐,摒心静气的听母亲说落。等母亲数落累了,弟弟就问,气消了吗?气消了,我可走了啊!
父亲有一年得了阑尾炎,要做手术。哥哥与弟弟都在外地上班,只得告诉他们。弟弟回来后,自己就一人承担起了照顾父亲的任务,再不让我们靠前。弟弟总会给我和哥哥找一个少干活的妥帖理由,自己默默地承担一切。只要弟弟在家,气氛总是安静祥和。父母心里有了依靠,我无论做错什么,也总被弟弟包容着。因为有了弟弟,家里就有了定心石。
弟弟从小学习认真,脑子也够用,上了一所医学院。对一个农村孩子来说,这也许是不错了。但我总认为,他应该有更好的发展。还记得,弟弟在高中的一次数理化竞赛中,脱颖而出,在学校引起了小小的轰动。素质很好的孩子,也就限在了,毕业后干好自己的本职工作。按说这是最好的发展。但我心里总觉得有点疼惜。
有一年,去弟弟所在的城市去玩。所到之处,弟弟总能绘声绘色地说出该景点的来龙去脉,历史渊源。晚上还可就拍照下来的景物,即景赋诗。在我心目中的一位思想深邃的理科男,对文史竟也很是通透。
如今我们各忙碌于自己的小家,可在夜深人静时,弟弟的一言一行总会在脑子里游走。弟弟利用自己的智慧勤俭持家,自己筹划,装修房子。弟弟对人向来都是真诚,友善,诚信,让人找不出一点瑕疵。
在我心情不好时,体内有控制不住的小火苗时,想想弟弟的所作所为,对一切人,一切事,也就气定神闲了。
弟弟就是我家里的一块宝玉。遇到不顺时,想想他的温润豁达,遇此一定会处变不惊。也就内心通畅,风和日丽了。
提到宝玉一词,想到了《红楼梦》里的宝玉。他出于世俗而不染,是大家里每一个人心里的温暖去处。
想着弟弟,就想到了宝玉,不仅是故事里的宝玉,更是家里犄角旮旯处小心存放的,让人想想就温暖、踏实的宝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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