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范六

老范从回忆里醒来，轻轻叹着气。彩凤把手伸进她的臂弯里说，“妈，别看我那时还读书，可家里的大小事儿我都知道。还有那个小蔡……。“小蔡怎么了?”彩凤拖长语调，很快激起老范的好奇心。“小蔡算是被我姐害惨了，人家现在还单着呢！听说这辈子，非我姐不娶了。”“啊，怎会这样！”老范像受了惊吓，一咕噜坐起身来。彩凤扭亮床头灯，也支起身子与老范并排着靠在软背上。

“还孩子真傻，苦了他了！”老范声音带着愧疚。彩凤亲昵地将头靠向老范的肩膀，低头抓起她的手掌轻轻摩挲着，嗓眼儿似乎有根刺儿横在里面，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再看眼角，竟慢慢噙开了泪花。

“妈，我姐活得太辛苦了，你要理解她。”老范把眼一瞪反驳道，“她哪里辛苦了！地里都是我跟你爸帮衬着，俩孩子哪个不是我看大的？她凭什么辛苦？辛苦的是我们！”一说起大女，老范似乎有天大的冤情要诉。彩凤揩拭着眼角，正面迎向老范。“你们如果不帮她，姐姐还要受罪。”老范听出话中有话，坐直身体望向二女。“我姐，我姐她经常遭受家暴。”老范努力消化二女的话，忽地瞪大眼睛醒悟过来。“你是说，刚子打她……”老范话也说不利索了，像一头受惊的野兽，身体痉挛怒目圆睁，内心翻江倒海。

老范穿着睡衣从床上跳下来，伸着脖梗身子一抽一抽。怎么会？怎么会？这是在她娘家的地盘，她就甘心被打？她是个木头不会反抗？刚子不会是那样的人，这些年，我和你爸怎么对他们，左右邻居都看到了，就是块儿铁也该捂热了。他怎么可以动手打我闺女！”老范毛发竖立情绪失常唠唠叨叨，令彩凤没有想到。

“我要回家，我现在就要回去。我要去问问那个畜生，凭啥打我女儿。”彩凤一把抱住老范，大声呼唤妈、妈，你听我说呀！声音大得像要捅破天。好久，才见老范瞳孔收缩，脸上的青筋慢慢隐退。

“就是要走也能明天呀！大半夜的哪里去买票！”彩凤低声嗔怪舒了一口长气。就在刚刚，她还真怕了。怕老范像一匹勒不住缰绳的烈马，撂着蹶子全然不顾地冲下悬崖。其实将这事捅出，她在心里纠结了好一阵子。眼看着大姐和老妈的关系越弄越僵，两人又都是犟性子，这个恶人也只能她来当了。针对家暴这事，她跟大姐聊过多次，她希望她勇敢地拿起法律武器保护自己。可大姐哭得凄凄惨惨不说，还将头摇成拨浪鼓。

“小凤，你不懂的。谁也救不了我！就是到死，我也要跟他耗。”彩凤初听这话时，以为大姐有把柄落在姐夫手里，要不就是跟小蔡有关。可大姐咬口不开不道明原委，她也没办法。

老范第二天就和老裴坐上开往裴家湾的列车。因为正值五一假期，彩凤和丈夫放心不下，也跟着回来了。车上，望着一言不发瞅着窗外的老范，她隐隐有些不安。这次回去，必会掀起滔天大波。老妈一定会去找姐夫算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