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睡觉。有什么不开心的事,长长的一觉睡过去,便云淡风轻;头疼欲裂的时候总希望捂上一床厚厚的棉被,出一身热汗,所有的不舒服便离得远远的。
我一直在外面读书,住校,吃食堂,对日常吃用的要求早已降到最低水准,但这并不妨碍我对美食美器美女的热爱——美的东西,永远都能给人带来愉悦的感受。而午觉,也能位列给人带来愉悦感受的N种事物之一。
小时候我极其厌恶午觉。多么晴丽美好的天气,为什么要躲在被窝里把自己裹得像个蚕蛹呢?爸爸是医生,学的是西医,平日里却崇尚中医的养生之道,坚持早吃饱午吃好晚吃少,坚持饭后百步走,同时也坚持午睡,于是便常常联合妈把我和妹妹捉到床上去睡午觉。可是小孩子的精力总是旺盛的,于是长长的夏日午后,外面的天空蓝得没有一丝云彩,蝉在外面的树上拖长了嗓子叫,我和妹妹便一眨不眨地盯着对方的脸,无论如何都睡不着。睡不着的我们便偷偷溜出房间到阳台上和院子里去,玩阳台上晾着的浇花的水,逗弄被晒得蔫蔫的兔子。玩着玩着便会弄出声响,不多时就能看见爸或妈黑得像锅底一样的脸出现在门口——于是又被捉回去强制睡午觉。不知怎么,便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一觉醒来便是红霞漫天暑热初褪的时候了。
初中时由于下午上课的原因不得不睡午觉,不然便会头脑昏昏然,眼前的老师只剩了不断变化的口型,讲课的声音一概听不见,手底下开始笔走龙蛇,记的笔记活像现代派绘画。如此几回过后便只能趴桌午睡。趴桌午睡有个不太好的地方,睡醒了总是打嗝儿,一打打一串,就像喝多了汽水。如果不注意睡相,甚至会有流口水的危险——初中的一任同桌就曾经睡得满桌都是口水,被好事者好一顿嘲笑。有睡相雅的,起来之后还能勉强保持原状,但大部分人睡相都不太雅,醒来之后脸上胳膊上是深一块浅一块的红印子,且眼神迷茫,好一会儿才神识归位各忙各的去。
高中时住校,睡觉时间被大大压缩,中午能有半个小时的午觉便是极大的享受。宿舍在阴面,冬天不供暖,冷得像冰窖,这时候坐在南面靠窗的同学便受益良多——可以趴在桌子上静静享受一段冬日的阳光。大约从高中起,我对午觉才产生了迷恋。高三上学期因为学习压力情绪崩溃,整晚整晚睡不着觉,人瘦了一大圈,便无比怀念能吃得下睡得香的日子,一个沉沉的午觉对那时的我来说无疑是奢侈品。好在我消极的心理状态并没有持续太久,等到期中考试过后便又重新过上了吃嘛嘛香想睡睡得着的日子。读书的日子总是清苦的,但胜在无外界杂事分散心智,以后再想过这种心无旁骛一心向学的日子,怕是很难了。
大学时下午偶尔没课,我便睡觉。这个小县城别的不怎么样,胜在一年四季都有温暖明亮的阳光,于是晒被子的极多,空气里时常弥漫着一股螨虫被阳光烤焦了的香气。学校发的被子很厚,裹在里面像是重回了生命的原初状态,一切都还是刚刚开始,一切都还来得及——厚被子总能给人一种安全感,不论是什么样的人,总会或多或少地留存着对母亲子宫的迷恋。那是一个多么温暖而又安全的地方啊。
我总想着以后有一个大大的阳台,洒满阳光,置一张躺椅,在暮春午后的风里轻轻摇摆,膝上卧着我的三花猫,一同做一场关于春天里樱花落下的美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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