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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梦》周瑞家的中午带刘姥姥顺利见了凤姐,帮刘姥姥的同时也收获了满满的体面。随后被薛姨妈派去各处送花,迎春探春等姑娘拿了花都客客气气道谢,到了凤姐家平儿还亲热地问:“你老人家又跑了来作什么?”路上遇到女儿,听说女婿被人告了,周瑞家的也从容不迫,还笑话女儿一点事就忙成这样。作为王夫人的陪房,周瑞家的很有点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架势,走到哪里都备受优待。眼看这美好的一天就顺利结束了,她遇到了林黛玉。
周瑞家的在宝玉房里找到黛玉时,本意是要在这位林姑娘面前讨个好儿的,所以进门就笑道:“林姑娘,姨太太着我送花儿与姑娘带。”如果不知道前情,只听周瑞家的语气,任谁都会认为这个花是姨太太特意单独送给黛玉的,黛玉即便不受宠若惊,也该欢欢喜喜地接受。这也是周瑞家的想要的效果,借着薛姨妈的名义,自己也讨个好儿。没想到黛玉眼里不揉沙子,一针就戳破了她吹得五颜六色的肥皂泡,“还是单送我一人的,还是别的姑娘们都有呢?”这句问话明确表示出对周瑞家的话的怀疑。
我们怀疑一个人的话,并不只是怀疑他所说的内容,实质上是怀疑他的人品。黛玉知道周瑞家的善于逢迎,故有此问。周瑞家的不得不照实说:“各位都有了,这两枝是姑娘的了。”事实跟她刚才话里的意思果然有出入。黛玉一猜即中,不仅不是单独给她的,还是在众人都有了才给她送来。最后送也罢了,还妄想误导她认为自己备受重视,这就不是两枝花的问题,而是她这个人是不是好蒙骗好欺负了。
人人都只见黛玉的怪癖、小性儿,用心看看她每次发作,设身处地替她想想,她都有她不得不发作的道理。王夫人像个木头,至少从表面看她对女孩包括探春都淡淡的,不露好恶,背地里用作者的原话是“天真烂漫”,不喜欢就是不喜欢。黛玉显然不是她喜欢的类型,但是有贾母,王夫人也不至于直接对黛玉怎么样。所谓阎王好见,小鬼难搪,她手下的佣人就不同了。她们揣摩到主子的心思,有机会就会踩上一脚。这种心理鲁迅曾说得很清楚:怯者愤怒,却抽刃向更弱者。
黛玉初进贾府,我们已经见识了她的观察能力和随机应变能力,对周瑞家的是什么人她岂有不清楚的?她那时既然知道不肯多说一句话、多行一步路,住了一段时间难道就不知道加小心了?所以,黛玉除了对宝玉说话会“莽撞”外,黛玉对别人说出来的每句看似任性的话,都是她经过考虑认为该说的。黛玉冷笑道:“我就知道,别人不挑剩下的也不给我。”这句话对自以为能说会道的周瑞家的是个沉重的打击。打花胡哨的人情没送成,还被揭了势利眼的老底,既不能分辨,也不敢回嘴,周瑞家的一天里这一刻感觉最不良好。
谁也不会傻到相信黛玉会在乎两枝花是不是让她先挑这件事,但有人会怪黛玉太直接,寄人篱下,知道是那么回事何必一定要说出来呢?正是思想的差异才有了各种各样的人,有了丰富多彩的世界,我们也才有机会各花入各眼,喜欢宝钗的去支持宝钗,喜欢黛玉的去结交黛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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