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想告诉妈妈,我很爱她,可是,我却错过了最后一个机会。如果你还有机会,一定要把这份爱意传递给你最在乎的那个人,未来已然无法控制,就不要再给回忆留下遗憾。

2001年10月1日
考研备考前的国庆节回家,爸爸和姐姐轻描淡写地告诉我,妈妈节后要去做个小手术。
2001年10月8日晨
到医大一院住院。
2001年10月12日早
手术前,我问妈妈:“你害怕吗?”妈妈说:“现在害怕有什么用?”
2001年10月12日中午
4个小时后,主刀医生走下手术台,说了一句:“太难了。”
2001年10月12日下午
又过了2个小时,妈妈被手术车从手术室推进监护室。主刀医生说,很危险,保命要紧,开颅手术都会有水肿,如果严重就要冬眠,希望家属做好心理准备。
2001年10月13日
妈妈清醒了,还喝了一些粥。
2001年10月14日傍晚
妈妈喝了一碗鸡蛋羹,爸爸舒舒服服地洗了脚,换上我和姐姐给他买的新袜子,舒心地躺在床上,同房的病人家属说,“有女儿真好啊!”爸爸得意地笑着,姐姐说,“明天就得侍候我妈了。”熬过监护室的最后一个晚上,妈妈就要回到我们身边了。
2001年10月14日深夜
去监护室看妈妈,她睡得很香,呼吸均匀,忽然间想起护士今天没向我们要“高舒达”,就跑到值班医生办公室问情况。“她出现水肿,如果两瓶甘固醇下去还是缓解不了,那么你们……要有个准备。”
那一夜,妈妈送给姐姐的表莫名其妙地丢了,我和姐姐相对无语。
2001年10月15日
有种预感,不敢说也不愿意说。
2001年10月16日
血压稳中有降。
2001年10月17日
气管切开手术。
2001年10月18日中午
医生告诉我们,家属要做好准备。我和姐姐听得清清楚楚,又好像什么也没听见。
2001年10月18日午夜
监测仪上的最高血压停在“50”,红红的数字冰冷得没有一丝感情。
2001年10月19日上午
出殡。“奠”车上挂着妈妈的照片,我用尽力气地追赶,却怎么也拦不住心软的她。妈妈又有了一个新家,是我亲手布置的。
2001年10月21日 第三天
姐姐把妈妈的新家又收拾了一遍,送去了她喜欢的衣服和水果。妈妈一向喜欢干净,姐姐把这个家擦拭得一尘不染。

2002年11月 第一年
偶然间拿起张洁的散文集,封面上“世界上最疼我的那个人去了”几个字,瞬间击中心底最柔软的角落,回忆便如同潮水般袭涌而来。2001那一年,恍若做了一场梦,梦醒了以后仿佛一切都没有改变,只是妈妈不知道去哪里了,即使在我和姐姐亲手夹起骨灰的一刹那,我还是没有办法相信,妈妈真的忍心丢下她最爱的两个女儿,去了另外的一个世界。
当我在厨房时,我的眼前是她从锅里盛菜的样子;当我从外面奔回家时,看见了坐在三楼窗边眺望外面等我的她;当我在防盗门外堵住猫眼时,她总是很配合地等我玩够了再开门;当我们守住电视时,她即使不喜欢,也会在那里欣赏我们的大呼小叫;当我往家里打电话时,爸爸总会问我还有没有钱,妈妈总会问我冷不冷,姐姐再和我胡闹一会;在我获得成绩后,妈妈总会象我小时候一样,夸奖我一番后,问我获奖的人里有几个女生,逗得爸爸和姐姐哈哈大笑……
那一切的一切仿佛还在眼前,一切的一切仿佛并没有什么改变,可是,有些时候,我也是清醒的,我知道我的妈妈和别人的妈妈不一样了,她再也不能给我叮嘱,再也不能触碰到,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害怕见到和妈妈年龄相仿的人,心会特别疼,会傻傻地问:“为什么是我的妈妈?”没有人可以回答我。
2020年12月 第二十年
曾经告诉小O,我有个亲戚过世了,每年的春节、元宵节和清明节都会给她烧纸祭拜。去年元宵节,我和姐姐去给妈妈送灯,回来后小O刨根问底,一定要知道到底是哪个亲戚,无奈之下只能告诉他姥姥去世的事,他出乎意料地平静。
今年烧纸,小O态度坚决地要一起去,全家人怎么劝都不听。寒冷的冬夜,小O一直帮着忙前忙后,火苗即将燃尽时他突然紧紧抱住我,在我耳边悄悄地说,“妈妈,以后你有委屈的时候可以扑到我怀里哭,你的O长大了。”烧纸的热度,加上小O的耳语,瞬间泪崩。
20年来,我始终对妈妈的过早离开和未曾尽孝的遗憾无法释怀,在小O抱住我的一刹那才发觉,我们的身上还承载着下一代的爱和依赖。遗失的美好,总会换种形式回来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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