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一节的时段里,扎堆的事除了旅游,还有婚丧嫁娶。老舅家的妗妈也赶在了这波,不幸,寿终正寝驾鹤西去了。
舅家是在龙居镇的羊村。小时侯我哥姐几个常去常往,也即时下流行的时髦词:"打卡"地。今哥仨再去羊村,只为奔丧,送妗妈最后一程。如此,物是人非的境况之下,一列列童年的片段,不由得浮现于眼前。
那时,羊村、龙居和我的杜家村被妗妈、姨,和娘,三份民国出生的女子纽带得如一份小姑娘背上的麻花长辫子,悠长,飘逸,扎眼。每逢年过节,或者谁家娶媳妇盖厦,谁村子里唱大戏,都是他们走亲戚的理由。于是,我们这些附属品,屁孩,玩耍的机会就来了。尤其,放暑寒两假的日子,会在亲戚家住上几天。好吃好喝,还有伙伴玩,着实是兴奋的事。捉迷藏,挷网杆套知了,晚上是拿手电捉知了猴。以及沟沟坎坎里寻蝎子卖钱,上高爬低,弄些青果涩柿子什么的。总之,兴奋疯张狂得忘乎所以几无节制。到了预定回家的时间,父亲来接了,恋恋不舍得躲到后院子的犄角旮旯,不想走。甚至,不惜动用哭鼻子耍赖的手段,肯求留下,哪怕一天半晌也行。
记忆里最清晰的片段,是来羊村看大戏。那时,我眼里羊村的戏台子又高大又宽敞,挑檐落柱的,好不威风。太阳欲要落山的时刻,我们这些屁孩早就心不在焉了,胡乱扒拉几口饭菜,就蠢蠢欲动了。或抬或扛地搬上长短的板凳,早早去戏园子占位子去。
那时,七、八岁的年龄,两小无猜,去看戏的路上,不知觉间就挽着了表妹的小手。是否产生了点低电流?
也许吧。那时,表姐表妹个个美人胚子,如出水芙蓉。朦胧中滋生出陆游诗词里"红酥手",或者,弗洛伊德的某种人性潜意识?都是有可能的。
只是,随着年纪的增长,十二、三的年龄,开始有了羞耻感,拘谨生疏中,渐渐与她们扯开了距离。到后来,各入了各的社会角色,各走着各的未知路。再见时,之间生出些奇怪的客气的,社交距离感。再无了童年的那份纯真了。
看着眼前哭得跟泪人似的她们,一个个被岁月磨难得一脸苍桑,忽然被锥子扎了似的,一阵阵揪心和伤感。
就看不见,自己也已是两鬓堆雪,白发苍苍了么?
小时候,还没有太多的词汇积攒,就把"妗妈"叫成了“亲妈"。这么一叫就叫了多年,直到后来认识了这个“妗"字。却心里别扭,更好感于"亲妈"的发音。这个皮肤皙白,端庄秀丽,又极善良和蔼可亲的妗妈啊,就让你这个外甥叫你一辈"亲妈"吧。
以至,傻傻的我,几十年了竟不知道"亲妈"的真姓名?直到"盖棺定论"的今时,才从经幡板上的宣纸上,生平第一次读得一个叫"朱俊彩"的名字。你的外甥早把"亲妈"二字当你的名字了啊。
最不解的是,那时姨舅表亲的大人们,何以走得那么亲那么近那么真情实感?这一掬古老而来的血脉、亲情、人间至味的生态,当是今人的一份羡慕。
后来发生的事,先是爸,再是姨父,舅爸,大前年是我的老妈,一个个了却人间的琐事,先后故去。他们又是如何狠得下心,撇下这一堆当年的娃娃呀。现健在的只剩下妈的妹,我的姨,我也是才从大哥那知道你的名字叫:田仙桃。
那时,小孩喊大人的名讳是极不礼貌的事,近乎于"骂人"。知道吗?为了捍卫你们的名字,我们曾不惜与人干架。在你们的名字下,宁愿是一辈子长不大的孩子。
却你们,终究一个个离开了我们,若一茬熟透的庄稼,被岁月收割去。
在这一群我的长辈里,爸的年龄最小,却走得最早。恓惶的,早早逝于非命,才53个年轮呀。而今你最小的儿子,也越过了当年你"大限"的年纪。什么时候才能让做子女的想通这个事,不再去心疼你,我的爸啊!
心里的幽怨如一团乱麻,却院子里,仍旧继续的是锣鼓喧天的世界。
不知生,安知死。
也曾经,很不解中国几千年流序下来的丧葬文化,中国式的"白喜"仪式感:一边是哭天喊地,又一边是锣鼓喧天。
此刻,却忽地释然了。想想"鼓盆而歌"的庄子,想想耶稣的蒙难日,想想大自然法则,想想与生俱来的苦难,还亏得有这份"白喜"之乐观,从容,慷慨,和平常心呢。
每每旁观,遭遇白事,心就了被唤醒一回。也才相信,所谓的老百姓,未必读过《资本论》,却是最懂唯物主义,也最会使用唯心主义了。
“生死本有命,气形变化中。天地如巨室,歌哭作大通。”
人生之事,小而言之,固有不同,大而化之,也便都在庄子的话里了。
那么,妗妈也不例外,今这就和你天堂里的几位亲人团聚,而一起安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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