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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画画应该算自学成才的那种吧？我看过他作画时的情景，像工厂里流水作业线一般，屋里边一字摆放好几幅的画架，架上是长度为一米五左右绷好了油画布的木板，在拿出调色板以及颜料后，L就开始作画了。L画的是油画，千篇一律临摹俄罗斯早期画家的一些风景画，题材多以白桦树河流湖泊为主。之所以称他为流水作业，是因为L每幅画都临摹同一个题材，在第一幅木板上画完第一棵树，再到下一张木板画同样的一棵树，这样作画是为了方便调色，据L说他的画都是被人预订了的，待流水加工完后自有人开车来把画运走，L结完帐再接下一单的活。

      严格意义上来说，L只能算个画匠。

      L是四川泸州人，乡音很重，话音里常带些泸州当地的土话。斗转星移，转眼L已经七十开外了，背也驼了，脸上的皱褶很多，肿泡的眼睛已呈现出老态龙钟的模样来，L的酒量惊人，这把年纪喝酒喝高兴还能喝下两斤量的酒。年轻时的L长得人高马大，上身比下肢显长，除了上身长他的脸也生的长，下撇的嘴角显得很倔强。L常自诩为能人，称自己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在他不足二十平米的房子里，天花板上满是他用粉笔画的天文和星际的走向图。更让人瞠目的是，L称自己有独门秘方能治疗狂犬病，还信誓旦旦的说泸州医学院的教授都想和他合作开发此药…… 然而近二十年过去了，L还住在几十年前单位分的没有厨房及厕所设施的旧宿舍里，虽然这房子也买断成了他自己的房子，所谓的独门秘方不过是L充壳子（川人形容吹牛皮的意思）的话罢了。

      L一直没有结婚，据说L不想结婚,他喜欢一个人自由自在的生活，不过L挺有女人缘，从年轻到中年几乎都有女人上门，不过多半都是一番云雨后没了下文。80年代末到90年代初，先后曾有两个年龄做他女儿都绰绰有余的女孩走进过L的生活，两个女孩都是跟L学画画的。出生农村青春单纯的乡妹子，对L会画画还知晓天文地理充满了无限的崇拜和敬仰，加之L是个能说会道的主，没多久，女孩中的H就和L形影不离手挽手的进进出出了。H是个很单纯的农家女，虽然来自农村却有着姣好的面容，皮肤白里透红，眼睛大而传神，和L同居的那年H才17岁，因为H没到结婚年龄，L说只要H到了结婚年龄他们就去办理结婚手续。这是L第一次动了真感情，并破天荒想居家过日子了，好景不长，同居的日子不到两年，H遇到了一位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大男孩，脾性相投，之后H悄悄出走了，和那个男孩去了江南。L得知后，心急火燎地赶到江南找到H，力图挽回这段感情，然H去意已定，她要开始新的感情和新的生活，再也不愿和L过那种不伦不类的日子了，无奈的L只得放手，失落的打击让L一度很颓废。

      Z是H之后走进L生活的另一个女孩，年龄和H相仿，Z虽没有H长得靓丽，也还长得周正，看着Z和L也手挽手进出的身影，人们又在背后指指点点，有人说L道德败坏是个骗女人的高手。也许L只把Z当做H的替代品，L一直未向Z提过结婚的事，直到Z生下了他们的私生女后，这段畸形的关系也随着孩子的降生而分崩离析了。

      Z后来也走了，走向她未知的新生活，再也没回头。L恼怒于女人对他的“背叛”，孩子被他强行留下，并不允许Z再见孩子，直到孩子到了上学的年龄。

      L不许孩子读书的消息经媒体报道后，Z从省城赶到泸州L的家，想劝说L让女儿上学，如果不行就带走女儿。多年未见女儿的面，孩子对Z的态度让Z很伤心，因为从小L就向女儿灌输她的母亲是个坏女人。L不允许女儿上学的理由很简单，说现在的教育以及学校，教不出好的学生来，只有高中文化的L要自己教育女儿，自己当女儿的老师。他坚决不允许Z带走女儿，更不让女儿认Z。尽管Z指责L不让孩子读书是违反法律的规定，指责他没有剥夺孩子读书的权利，但L根本听不进半个字，最后竟当着媒体的面赶走了Z。

      L不让女儿读书的事后来还上了中央电视台，那期的节目我看了，镜头里的L显得紧张而亢奋，不仅吹了头发，身上还穿了件笔挺的西服，再看L的女儿，脸笑得似朵喇叭花，主持人问她爸爸平时都教些什么？女孩回答：电子琴，还有小提琴。主持人让她表演一下小提琴，女孩在父亲的示意下点了点头。也许是紧张的缘故，当画面传来仿佛被人挤住了颈子般的小提琴声时，L的表情有些不自然了起来，已经想不起L当时都回答了些什么问题，只记得L没有丝毫逻辑的回答让主持人以及电视机前的观众啼笑皆非。不让孩子上学仍然是L的坚持，怎么说都没用。偏执的自尊和愚昧的固执，让那天做节目的L显得可悲又可笑。

      这一切都是多年前的事了，如今L的女儿已经是个身高一米七个头的大姑娘了，除了个子和身体上的变化外，唯一不变的是，她依然没有上过一天学。

                      写于2012年10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