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

1

时令入冬，气候毕竟不同了，太阳刚刚落山，便使人有些凉浸浸的感觉了。

平日热闹的滨江林荫道上此时平添了几分冷峭的味道，些少的几个行人匆匆忙忙地踏着落叶走过去，长长的一条林荫道，竟没有几个人愿意驻足停留长久一些。然而，她却在这里呆了有好一会了！

她一直依着江栏，面向着漓江，一动不动，仿佛一尊雕像似的。

那么，她在这里干什么呢？难道在这样冷峭的天气里，她竟还有闲情逸致欣赏漓江的落日晚霞吗？

可是，从她的有些惆怅的神情看，她却又不太像在欣赏落日晚霞。虽说她有时也望望江中的景色，但是，她的目光却是游离的、散乱的，甚至惘然的，可以相信，眼前的景物一丝一毫也没有印进她的眼里去。

那么，她到底在这里干什么呢？

原来，她是在这里等待，等待一个与她相好的“他”。

她是在夏天生病住院期间同“他”认识的，那时她因病住进了医院，丈夫因整日忙着生意，只能挤出很少的时间来看顾她，倒是“他”的关心和照顾使她在治疗期间才不感到寂寞无聊。出院后，他们便接近了，一起看电影，一起去歌厅，一起去漫步……相同的志趣，相同的语言，把他们的心越拉越近了……

2

此时，要等的人还没有到，不知为什么，每一次跟“他”约会，他都迟到，都是她在等他。平常对这一点，她倒不计较什么，可是此时却不知为什么，她心中忽然产生了几丝气恼，情绪一下子变得有些偏激起来了。

她于是娇柔地扭扭身子，索性干脆把目光凝注起来，她的心神便进入到了美丽的景色中，忘记自己是在等人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募然，背后有一个声音问道：“阿姨，你在干什么？”

“啊！不……不干……什么……”她从凝思中惊醒过来，没有一点思想准备，一时竟显得有点语无伦次。

她回过头一看，问话的竟是一个背着书包的八九岁的小姑娘，想来是放了学正往家走。

她朝那小女孩点点头后，便又转过脸去，谁知小女孩却在她身旁停下来，又问道：“阿姨，你离婚了是吗？”

她心里又不由一惊，迅疾扭过头，盯着小女孩道：“你说什么？离婚？没有，阿姨没有离婚！”

随即她又问小女孩道：“你小小年纪，怎么问这个话呢？”

女孩道：“我妈妈跟我爸爸离了婚后，爸爸就常常像你这样一个人站在江边，许久许久都不回家。”

“哦？是吗？”她心里不由一颤，问道：“那你妈妈离婚以后到哪里去了呢？”

“她跟一个男人走了，我不知道她到什么地方去了。”

“那你现在是跟你爸爸住吗？”

“嗯，是的。可爸爸他很忙，常常总是我一个人在家……”

她不由得又啊了一声，怔怔地看着这女孩，突然想起了自己的孩子。这女孩跟她的儿子不正差不多一般大么？假若她也像这女孩的妈妈一样跟男人走了，那么，儿子不也要像这女孩一样常常一个人在家么？她简直不敢想下去了……

“阿姨，你说大人为什么要离婚呢？我们班有好几个同学的爸爸妈妈都离婚了。”

她不知怎样回答女孩的问话，却问道：“你妈妈对你好吗？”

提到妈妈，女孩的眼睛顿时放出了异彩，“妈妈对我可好啦！”

“那你想妈妈吗？”

女孩眼中的异彩顿时消失了，“我不想她！她狠心丢下我和爸爸走了，我永远不会想她！”女孩的神情显得极度的怨恨。

“啊！”她不由打了一个冷颤，也许，到那一天，她的儿子也会像这女孩一样怨恨她吧？

她不由呆呆地望着女孩，好一阵都说不出话来……

3

猛然，一阵风吹过，树叶为之摇动，发出沙沙的声响，女孩禁不住打了个寒噤，说：“好冷，我要回家了，阿姨，你不回家吗？”

回家？她猛然又被从呆楞中惊醒过来，她的脑海里已很久没有“家”这个观念了，她甚至有时竟忘记了她还有家，还有丈夫，还有孩子。此时一经女孩提起，她不禁设想起家中的情景来了，此时，也许丈夫和孩子正等着她回家吃晚饭吧？

她不由怔怔地望着女孩，好久都没有说出一句话，女孩却不再说什么，快步离去了。

猛然，她看见远远的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朝这面走过来，她这才惊醒过来，啊！“他”来了！

她禁不住又朝渐渐远去的小女孩的背影望去，心里不知怎的忽然异常地想念家了。她于是毅然转过身，快步离开林荫道，很快上了一辆回家的公交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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