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逝青梅竹马

      “青云，实在对不起，请接受我迟来的道歉。”王大山看着坐在对面的青云说。

      这一声道歉在王大山的心底压了多少年，也翻腾了多少年，今天他终于说出来了。

      “没有什么对起对不起，我们曾经年轻过、幼稚过、冲动过，不管怎样，生活都赐给我们很多很多，我们要珍惜当下，珍惜身边人。”历经风雨的青云更带着几分成熟的风韵，她迎着大山的眼神真诚地说。

      时隔多年，青云已经放下了，她不再怨恨眼前这位让她爱而不得，恨而难却，一直珍藏在心底的男人。

      大山却一直为自己没能给青云一个交代而耿耿于怀，他知道他负了青云，他伤了一颗真诚而滚烫的心。

      王大山是九一届洛阳师范学院的学生。这个来自豫西贫穷小山村里的农村娃却长得异常俊朗。个头不算太高，却帅气十足，目光炯炯，透着智慧的光芒，肤色竟然也不似农村孩子那般黝黑粗糙，而是细腻白皙。这让大家觉得王大山是个十足的城里孩子。加上王大山喜欢画画，字也写得好，似乎有一身才艺，这大大增加了王大山的个人魅力。

      班上崇拜王大山、喜欢王大山的男生女生很多。青云也是其中一个，在众多喜欢大山的女生中就青云的喜欢大胆而热烈。她会时不时给大山带好吃的，大山喜欢画画，可家庭条件太差，没办法买到正规的画纸颜料，青云便毫不吝啬地给他备齐。

      内敛而矜持的大山常常因青云对自己的慷慨大方而感激和羞愧，有时他也很抗拒。不只是来自深山农村的他思想意识里男女有别、家庭条件也悬殊很大，青云父母亲都是棉纺厂职工，而自己的父母不但是土里刨食的正宗农民，还不是亲生父母。更因为大山在14岁时，父母都给他定下了娃娃亲，女方是和他一起玩耍长大的同村姑娘杨紫霞，他已经是有婚约在身的人，岂能随随便便再和其他女孩子谈恋爱。

      大山不是不喜欢青云，在他眼中，青云如明媚的春阳，高高的个子，浑身洋溢着青春的热情和魅力。这让从小就寄养在舅舅家，性格内向、不善言谈的大山很受感染，他从来没见过像青云这般活泼可爱的姑娘，总化解他因贫穷落后带给他的诸多蹩脚的生活细节。

      就像那次练字课上，大山的宣纸没了，老师的询问让大山很是尴尬。坐在后桌的青云直接把自己的一沓宣纸给大山，并且说：“我的桌兜东西太多，放不下了，放你桌兜里，帮我用完。”这种本末倒置的帮助和不经意间的尊严维护，顿时化解王大山的窘境，也让王大山很感动。

      在认识青云之前，大山觉得和他青梅竹马的紫霞是最了解他的。紫霞会给他织毛衣、围巾；会倾听他的所有委屈和不开心；会跟在他身后让教她写诗、画画；会和他携手槐树下祈愿，同游笔架山赏景，共饮镜泉水嬉戏……可认识了青云后，他觉得青云的爱大气而有格局，她用她的爱和热情不仅温暖他冰冷人生，还时常给他做人的启迪，维护他男子汉的尊严。

      如果说杨紫霞的爱激发了王大山的男子汉气概，而李青云的爱却扩大了他做人做事的格局。大山时常处在幸福和矛盾中。大山觉得他在紫霞面前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而在青云面前却觉得卑微而羞怯。以至于大山既想亲近青云，又想远离青云。

      时光不居，转瞬即逝，三年时光，初见时总觉三年是明天、是未来，分别时才觉三年已是昨天、是烟云。

      毕业了，大家都要奔赴自己的锦绣前程。按最初的约定，师范生你来自哪里，还回到那里，献身教育。

      毕业在即，青云告诉大山她要和他一起去他家乡看看，并叮嘱大山一定等着她，她要收拾她的所有东西。

      大山和同乡同学一起背着来时的铺盖卷，就要离开这个给他们留下太多青春梦想、美好记忆的地方，大山心里默默地等着青云，他没忘青云说的话，何况三年时光，他和青云之间是有感情的，他哪里能不辞而别呢。

      车子很快来了，可青云还没出来，同乡同学把大山的行李、铺盖卷一并送上了车，大山迟迟不肯上车，他不想爽约。可停车时间已经结束，车子再次启动，不得已大山只好上了车，不知道被什么事情绊住的青云始终没能出来。

      很快过完了暑假，作为定向生的王大山理所应当地走进本乡中学当了教师。工作安定下来了，大山的婚事也被父母提上了日程。已经在供销社上班，等了大山多年的紫霞给大山太多的温柔和爱，大山的心也不再是水中浮萍，他们真的要结婚了。

      这天青云来了，她乘车一天，不知问了多少人，倒了几次车，又徒步跑了多少路，终于来到了王大山居住的小山村赵沟。

      青云被这里静谧又纯净的环境所吸引，特别是村子对面的山，形状奇特，像正放着的笔架，难怪叫笔架山。村口那棵大槐树好大啊！得七八个人合抱那么粗吧，树上挂满了鲜红的祈福带。还有那口泉，泉眼一定在深处，呈现在眼前的是明亮如镜的清澈水面。

      当青云见到王大山时，他正和紫霞忙着采购婚礼上的物品。青云得知大山要结婚，她原本想给大山解释放假离别时没能出来的原因是：班主任叫她去面见一位市直学校的领导，谈她毕业后的工作而耽误了时间。看来什么也不用说了。青云再无心思欣赏这里的古朴秀美山水，只托词说是去她同学家玩顺路来看看大山，只是青云的心滴血般疼痛。

      后来大山才知道青云走后，在她同学家一病不起，住院一周后，拖着没有完全康复的身体狼狈不堪地回了自己家。

      参加工作后，不甘平庸的大山通过努力，参加省师院美术系自学考试，顺利过关，随即又去省师院美术系进修学习两年。毕业后他顺利进入省城一所高中当了专业美术教师。

        就这样一年年如白驹过隙，他喜欢和学生们打成一片，经常和学生谈青春、谈理想。青春飞扬的学生们也常常开玩笑地逼问他的青春往事、青梅竹马故事，这勾起王大山深埋心底的那份愧疚，尽管他通过微信和其他同学知道青云的生活也很不错，可他还是决定必须见一见青云，当面向她道歉。

      多少年过去了，王大山越来越清楚地知道，杨紫霞才是他的最终归宿。可他又深深知道他是真的辜负了青云。这一面让王大山彻底卸下心中的负担，他顿觉浑身轻松了许多，连眉眼都舒展开了。

      回城的路上，王大山决定回老家看看，再登一登村前的笔架山，再抱一抱村口的大槐树，再尝一尝屋后的镜泉水。   

      那山、那泉、那青梅竹马的约定，是他的根、他的魂、是他今生执着坚守的情感皈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