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是一个温和而朦胧的城市,带着如烟的细雨,带着潮潮的湿热,灰蒙蒙或者浅蓝的天空,云朵摊开一片把天空整个遮蔽,阳光甚至可以直视。温柔的城市,被遮掩的城市,藏着悲伤的城市。在离开南京的倒计时开始之际,却开始留恋了。温柔了时光与岁月的城市,我在这里修修补补了太多的东西。
太混乱了所以是无法好好表达清楚的,对人也好对事也好,四年绝对不是虚无,也绝对没有浪费,但是为什么走的时候却有什么也没有的错觉。我或许会匆忙逃离,拖着来时候的那个箱子,转身就走。但是不同的,我知道,因为绝对没有重复的心境和灵魂,那些渗透到心底的细雨、柳条湖水和蓝白砖墙已经住下了呢。
你相信命运吗?大概吧,要不然该多悲伤。被抛弃在这个巨大的时代乱流中苟延残喘的我们没有信仰,我不相信你听不到可怜的灵魂发出的呐喊。它时时都在悲鸣啊,想要生长却被剪裁,想要清醒却满目无知,想要被理解但是却淹没在别人的目光与言语里。所以我逃离到了这里,对,逃到了这里,重新拼接好碎掉的东西和生长。大学于我而言是疗养院一样的存在,意味着不被束缚的肆意生长。如果家庭里有非常强势而且高要求的长辈,对孩子来说也是一种伤害。燃烧的怒火曾经无法调停,叛逆的日子里整个世界都在尖叫和颠倒,无法沟通以及不愿沟通的疏远。不是你不好,只是一味地希望你更好,于是只能仰着头飞翔,不断被逼着发挥最后一点余力,但是明明自己已经飞到晕眩和缺氧了的感觉,真是一场噩梦。任何一个理由都可以是你失败的原因,所以你为了做到最好就必须剪裁掉那些不必要的东西。
所以我是那么庆幸自己逃离了那个地方,来到了这个完全不一样的地方开始新的生活。然后在慢节奏的生活里调整和思考。我用了很长很长的时间思考这些问题,过去,现在,未来,我喜欢的,我不喜欢的,我的标准和我的方式。然后才发现其实努力并不是人生唯一的答案,各种各样形形色色的生活方式也并不是唯一的。而为什么他们却对我如此严苛和充满了期待?我不是个好孩子,在那些对立和燃烧着愤怒的日子里,我曾经很多次幻想过很多次这堵墙怎样才能倒塌,无论什么样的方式。这种无法沟通交流的误解一直压抑在我身上,我仿佛时时都能看到那些铁链交缠、荆棘密布的情景,闭上眼睛的时候眼前会出现的是一条细细的钢丝线悬在万丈深渊之上,自己正行走在上面。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语言来形容我所感受到的那种压抑,高高在上俯瞰着的长辈从不满足于你的现状、要求你十全十美的发展、拿到的奖励都觉得“应该如此”,然后永远痛心于“你怎么可以对自己这么容易满足”、“你为什么觉得自己优秀难道你没有发现别人有比你优秀的地方吗、”……而且从小就知道我的解释是不被允许的,因为那是会被称为“狡辩”、“诡辩”的存在,表达出自己的想法往往带来更多的误解和麻烦,然后便是陷入更危险的境地。所以只需要点头和默认就好,他们眼中的你就是你的全部,只要接受就好。这种高要求带来的压力并非我所愿,他们如此希望我变成更好的人更优秀的人,这种以爱为借口的伤害于是不断重复。我仍然清晰地记得那一日愤怒爆发的时候,声嘶力竭地怒号、颤抖的灵魂、扭曲的钢笔、大片氤氲的墨迹、撕碎的纸片和摔得到处都是的东西、咬满牙印的指头以及决绝地不说一句话的冷战……
然后措不及防的某一天,那堵围着我的墙倒下来了。首先感受到的是茫然,然后才是震惊、安心、悲伤、松懈、无助……最终汇集为命运和注定。那一刻我被巨大的无力感攥住,心就像那被风吹到像是蓝色的天幕下的小小蒲公英一般飘在空中。可是那个时候,也是第一次明白了,原来过去远远没有现在重要,因为爱,所以才会被伤害。也因为爱,所以才会谅解和包容。心就像是水面,只有静下来才能看得清。吶,如此被深爱的自己,以及越来越丰满的生活与内心,在这一刻才终于冲破了荆棘。
时光是最好的发酵师,再酸涩的果子也会变成陈酿美酒。于是终于回头看的时候,却发现破碎的曾经已经被修修补补,闪耀着温暖的光芒,然后心也会变得坚韧,变得温暖。我们都是彼此的唯一,第一次当别人的Father,第一次成为别人的Child,所以我们都跌跌撞撞,但是我们也都那么认真那么努力,我们给了彼此最真实美好、独一无二的爱。当我鼓足了勇气一路走下去,遇见了很多人生很多不一样的精彩,然后愈发珍惜身边每一个人,每一次遇见。终于我开始明白那曾经的期盼,做一个优秀的人并没有错,上进也没有错。但是那并不一定适合我,也并不是每个人都想成为第一名。我终于开始尝试着做自己,思考、闯荡、做决定,然后再把我的故事告诉你,故事里的我拒绝了考研、拒绝了公务员、拒绝了留在大城市。在破碎的时光里,心却愈发坚韧,然后张开双臂去感受生命里更多的可能性,去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
“人生原是傀儡,只要把柄在手,一线不乱,卷舒自由,行止在我,一毫不受他人捉掇,便超此场中矣。”或许过三四年,我就可以攒够钱,然后那时候就去开一家店或者去留学吧。兜兜转转,浮生沉浮,把生活打理的繁荣而优雅,日子就这样过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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