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弦铃
李北先生看完我上一篇影评（《遇见你之前》）后给我留言：“苏菲·玛索主演的《心火 Firelight 》，可能符合您所要的宁静与悲悯。一次纯粹买卖性质的遇见之后充满了淡淡的、却直入心田的悲伤与喜悦，足见人类与生俱来的天性。”当晚我就看了这部电影，虽然这是一个还算完美的结局，但我内心却生不出欣喜来，当然，它的压抑也没有让我感到悲凉，毕竟我能从苏菲与斯蒂芬的眼睛里能够看到他们彼此的渴望。只是翻来覆去的，想不出我要写一个怎样的标题，心里有一股想要冲破压抑的气流，突然冒出一句：噢，那蓬勃的欲望﹍﹍
01
故事竟然是从一场不可告人的交易开始的：22岁的瑞士女孩伊丽莎白为了让父亲免于牢狱之灾不惜铤而走险，去为一个不认识的男人传宗接代，他们在一起三个夜晚，她成为一个代孕妈妈，十个月后孩子生下来，他们500英镑的生意成交。
当听到孩子的一声啼哭，她被告知：都结束了！
这个世界上的很多事情，很多好的事情和不好的事情，如果没有人知道，如果不留痕迹，我们就当它不曾发生过，我们就让它就此结束，我们就这样一笔勾销。
但偏偏，这个世界上有一样东西总是驱使着人去翻旧账，那就是情，那就是500英镑订单以外的超额部分，是被三个晚上的亲密点燃的蓬勃的欲望，是被十月怀胎和分娩时阵痛点燃的拳拳的母爱。
所以，一切都没有完，一切都无法结束。所以，一切都只是开始﹍﹍
02
她是经过那个男人面试的，22岁的年龄，姣好的容貌，亭亭玉立的身材，懂英语、法语，还会弹钢琴、绘画，在英国做了两年的家庭教师。
他甚至还考察她的人品：长得这么漂亮为什么不嫁人来挣钱？
她的回答是：“为了生活可以出卖我的一生，但相信这位先生只是暂时需要。”
在19世纪30年代的英国，那是一个绝对的男权主义时代，对女人来说没有爱情的婚姻相当于长期的卖淫，为挣钱而嫁人无异于出卖一生。
她对他却一无所知。
相比之下，也许代孕并不比嫁人赚钱更差，至少，她是为了父亲，而他是为了妻子的颜面和家族遗产的继承，他们都是为了别人而不是为了自己的欢愉，所以他们可以认为自己没有错，少一份贪欢的负罪感。
但世事难料，谁会料到这桩交易让人会生出情愫来：
第一夜，她像一个商人一样信守承诺，认真完成他们的商业活动，她甚至连衣服都没有脱干净。
第二夜，她感受他的温存，抚摸他健壮光滑的肌肤，留下了眼泪：“我不想知道你的名字，或关于你的任何事情。”
第三夜，她，不是，是他们，他们几乎忘记了交易的初衷，他们在享受一场生命交融的狂欢﹍﹍
一开始，他在房间等他，他的目光非常警惕，叮嘱她不要让人看见他们在一起；
第二天他依然紧张，他们在餐厅也是各坐各的位置，等人散尽才敢对视；
第三天，他们一起走到无人的海边，她看见海，天和他们俩，而他什么都没有看见，她说她喜欢这样，她想要叫出来，却无法放肆。他微笑着看着她，这一刻他们像是一对情人。
这场海边的对话是全剧中最唯美的时刻，他对她欲言又止：
“你很﹍﹍，我没有想到会这样。”
“你想是怎样？”
他的表情如此无奈，他想知道她只是为了别人完成任务，还是她自己可能也喜欢他们在一起的感受，但这似乎都是他所希望的，也是他所不愿意的。
他既希望他们之间只是为了别人，不是为了自己的享乐，没有感情上的越轨，没有伤害，成交后互不相干；但他又希望她能够从中得到欢乐，没有亏待自己美好的生命。
“昨晚，﹍我想﹍﹍，有那么一刹那我以为﹍﹍”
“你以为我喜欢？”
“是吗？”
在她回答“没有”的时候，他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失望，但她苦笑地反问道：“我可以吗？”
第四天，他们在船上分别，留下处理他们之间的合约的交接方式。
10个月后，她生下了女儿。除了那一声清脆的啼哭，没有看上一眼就被抱走了。
她不知道他的名字，也不知道女儿的名字。她企图若无其事地活下去，但她无法忘记，女儿每一年的生日，她都会给她画一幅画。
03
7年后，她终于找到了女儿的下落，以家庭教师萝莉尔的身份进入到查尔斯·歌德文先生的宅邸。
查尔斯7岁的女儿路易莎，因为缺少母爱，父亲对她又极其娇惯，路易莎性格孤僻、敏感、自闭，而且极其叛逆，对下人傲慢无礼，父亲不在家的时候，她就整日躲在湖心的小屋，自己虚拟那里就是妈妈，拒绝与他人交流。
路易莎一连赶走了三个家庭教师，伊丽莎白是第四个被她驱赶的对象。这一次驱赶家庭教师的还不只是女儿路易莎，当这个清目冷面的家庭教师出现在男主人查尔斯面前时，让他感到万分惊愕——居然是8年前与他度过三个夜晚的女人！他让她立即离开。
这一次轮到查尔斯必须遵守信用了，被雇主录用的家庭教师一旦被解雇，有一个月的通知期，也就是说需要给家庭教师下一份工作至少一个月的过度期，而且因为他们没有家，长期住在雇主家里，也就是说伊丽莎白在这里可以住一个月。
他要求她不得对任何人说出真相，并告诉她关于妻子艾米10年前成为植物人，他需要一个孩子来继承遗产的事情。
于是，便有了伊丽莎白与路易莎和查尔斯之间的较量：“我能帮她，我知道我能，你让她爱你，我要让她被爱。”
04
这是一座华丽的庄园，这里有歌舞升平的聚会，有豪华的灯饰、宽敞的大厅、精致的油画、安静的书房、简洁干净的教室、开阔的草坪、宁静的人工湖﹍﹍
这是一座孤独的庄园，一个因车祸躺在床上的毫无知觉、却维系着尊严的歌德文夫人艾米；
一个守着死尸一般的妻子，守护着道德与名誉、肩负着家庭责任、只能通过游泳来排遣压抑的男主人查尔斯；
一个将自己十年青春奉献给这个家和姐夫、甚至希望姐姐早一天断气的妻妹康妮；
还有一个没有妈妈、不跟人说话、经常躲在湖心小屋的、脸色苍白的小女孩﹍﹍
一群禁锢在道德、礼教、名誉与象征物质财富庄园中的灵魂。
这部电影的主角是伊丽莎白，但主宰查尔斯一家人命运的主角恰恰是那个躺在床上出镜并不多，形同僵尸的艾米，就像英国当时腐朽的道德礼教一样，虽然行将死去，却禁锢着人们的思想，主宰着人们的命运。
尽管查尔斯竭尽全力的维护，但这个家庭其实并没有温暖，而是彻骨的寒意，每一个人都透着压抑和悲凉，就连查尔斯与女儿之间唯一的那点快乐也是能看到尽头的，一旦她长大出嫁，她的生命和财产都将归属别人，“她很快就会知道世事多么艰难，这几年，我想让她快快乐乐的。”听起来如此无望。
05
萝莉尔来了，伊丽莎白来了，她表面冷若冰霜，内心却带着强烈的欲望，她就像那道火光，可以将沉寂的生命点亮。
伊丽莎白给路易莎点亮的第一盏灯是自由和思想：“如果你嫁人，你结婚后会成为男人的财产，因为你是女人；如果你不嫁人，除了孤独和屈辱，你将失去其他所有一切，你将深陷困境。路易莎，但他们无法禁锢你的思想，他们夺不走你的思想，那是你作为女人唯一的自由。这就是为什么我要你学习读书，我要你有自己的生活。”
她为女儿点亮的第二盏灯是解除束缚：“火光有魔力，火光让时间停止，当你把灯熄灭，感受火光的余热，再也没有任何束缚，你能为所欲为，说出你的愿望，实现你的愿望；当你再把灯点亮的时候，时间又开始了，你说过和做过的事情都忘记了，不仅是忘记了，而且从来没有发生过。”
她为女儿点亮的第三盏灯是爱和希望：路易莎发现自己的老师跟父亲睡在一起时都进了冰封的湖心，被伊丽莎白从冰窟里救起来；她又看到了那本伊丽莎白六年手绘的画册《给我的英国女儿》。她如同那冰封的心也被妈妈打开﹍﹍
伊丽莎白也点燃了查尔斯被自己摁灭的火焰，打破了查尔斯10年的禁锢，甚至摧毁了阻碍他们之间所有的障碍，包括那个禁锢自由的城堡一样的庄园，毁灭了象征道德礼教与名誉、统治这家庭命运的僵尸——艾米。
“我一直想你和露易莎，要全身心，7年，我的欲望摧毁了一切障碍：你的妻子、你的家，你的一切，我从不知道欲望有如此大的威力。”
那欲望，那蓬勃的欲望，终于冲破了封锁，冲破了禁锢，朝向自由的方向﹍﹍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