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郊的夜晚格外宁静,放眼望去,厂区之外没有遮挡,一览无余。略一抬头,便是满天的繁星闪烁。犹如镶嵌在穹庐之上疏密有间,眨巴眼的星斗秘而不宣,充满神秘。寂静的星空是如此深邃,不可久视,盯太久会让人产生错觉迷失了方位,没有了上下的概念。担心一不留神会掉进去与星星作伴,再也无法重返人间。
下班之后,倦鸟归巢,附近的工友们拖着疲惫的身躯,跨上电动车纷纷离去;路稍远一些的有私家车,年轻人脱掉油腻的工衣,换上整洁的衣裤钻进自己的座驾绝尘而去。
晚饭后的厂区瞬间变得宽敞而静谧,穆光从宿舍搬出小马扎,习惯性打开手机搜索到喜欢的电台栏目,跟随风趣幽默的主持人,沉浸在热播话题的喜怒哀乐中。时而抬头仰望苍穹,让思绪飘得很远;时而起身挥挥胳膊溜溜腿,活泛活泛胫骨。
没人要求他夜里留守,是他自己不愿意每天跑来回,太折腾,还不如多休息一会,间空洗洗衣服也好。泡一杯热茶,听听电台节目,穆光感觉这就是劳累一天后最惬意的时光。
“叮铃铃铃”手机不合时宜地振铃,是李副总的来电。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穆光有种不好的预感。摁下接听键,话筒里传来熟悉的声音;”穆师傅,您现在还在厂里吗?”
“是啊,啥事?”
电话那头略作停顿,李副总干咳两声似乎很为难,“有件事很不好意思,不知道该不该跟你说。”
“哦,这简单啊,是好事呢你就说,不好意思的,那就别说。”穆光调侃。
话筒里传来尴尬的笑声,“是门房的小王,今晚他的班,这怂娃又要请假,我说这么晚了,上哪里给你找人顶班,早干嘛去了?没准他的假,人家倒好,说家里事急,真的去不了。实在没辙,麻烦您救个急,到门房顶个夜班吧!明儿白天可以休息。”
一提到小李,穆光就是一肚子气。本来工作没有交集,可这隔三差五地请假殃及池鱼,他一感冒,穆光就跟着打喷嚏,这已经是第三次给他顶夜班了。虽说次日可以休息补觉,可劳累了一天,还要连轴转上夜班,谁不愿意搂着枕头睡大觉?穆光没好气地怼了回去。
“我说李总,咱不能总是吃柿子点软的捏吧,这幸亏我还在厂里,如果我也下班回了家,找谁给你顶杠?再说了,你这个分管领导不能老惯着他,你得立起杆啊,不好使赶紧换人。”
话是这么说,理也是这么个理。可厂里人都知道,门卫是个老大难,尤其是这长夜班岗。自从穆光一年前来到这个厂里,夜班岗走马灯一样换了一茬又一茬,小王已经是第三任了,留不住人啊!长夜班遭罪,工资待遇低,厂里又不愿意加薪,连老年人都不愿意干。小王右臂残疾,看似好好的,可留意后发现跟面条似的,只能晃悠,从未见抬起过。可如果不是因为残疾,哪个年轻人愿意来看大门?
小王刚来的时候给人印象挺好,小伙子很精明,能说会道,待人热情。可时间一久毛病就暴露无遗。小伙子贪杯,经常是上班前喝得面红耳赤,口齿不清,大老远就能闻到一股酒气。后来发展到经常请假,而且从来不管不顾撂挑子。与其说是请假,不如说是通知:今天爷有事不去了,爱咋滴咋地!
在如此境遇下,不顶班成吗?正准备应承下来,忽然,一张苍老而严厉的面孔浮现眼前,穆光不由打了个寒战。
“李总,事急从权,按说顶个班也没什么,只是,李老太那边怎么应对?我可不想再吃瓜捞!”
“你不用理她,八十多的人了管那多事干嘛?她再找麻烦你就说是我安排的,让她来找我好了。”
有了李总的保证,穆光简单收拾了随身物品赶往门卫值班室。可那副羸弱的身躯,苍老严厉的面容不时闪现,挥之不去。
穆光用力晃晃脑袋,好像是想甩掉那副令人不快的面容,自嘲一笑:果然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啊!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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