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萎的山茶树

        把小文从学校里接回来，我开着车，她坐在后座上忽然问我：老外婆去世了，你怎么不告诉我一声呢？

        我一声语塞不好怎么回答，只好如实与她说：老外婆是公历八月十四号去世的，当时我也不知道的，家里也没有人告诉我，可能是怕影响的工作吧，老外婆九十四岁了，功德圆满，瓜熟蒂落，乘鹤西去，老外婆子孙满堂，送别他的儿孙辈自然不会让老外婆感到孤寂，没有人告诉我们，那也就只能这样了。

        小文与老外婆在世时见面的次数还是比较多，对老外婆的印象很深刻。

      小文两岁前，老外婆近八十岁，还经常会步行几里路，来到家里与母亲拉拉家常。小文那时候说话还学得不好，在家里活跃得很，骑着一部扭扭车在客厅、饭厅、厨房来回穿梭。外婆那时已经驼背了，走路时背弓起，两只手垂摇摆着，那都是年轻时挑担负重落下的毛病。

      小文还处在懵懂时期，不识世事，见到老外婆弓着背走路的样子，模仿起来，模仿还有些神似。即使老外婆在边上她也不避。看着她这么可爱的样子，全家人都笑起来，老外婆也跟着笑起来。生活在贫困山区的老人大多在老年都落下驼背的毛病。“让生活累弯了腰”这句话说得没有错。

      与外婆见面时，她还说起过这么一回事。小文上小学时，放假回到老家，自己跑到老外婆家。老外婆那时候还养了几只鸡，关在屋檐下的排水沟笼舍里。小文还没有进门，见那鸡舍里的鸡，顿时玩心萌动，想从鸡舍里捉出一只鸡来玩，结果鸡没有捉牢，从手里飞走了，飞到河堤下的河床的菜地里去了。老外婆闻声从屋内走来查看，见一小女孩蹲在地上，她又不敢确定这小女孩是不是文文，于是就问小文，你是不是文文？小文说，是的。小孩隔了些年长大了，模样变化还是很大的。

外婆家的老房子被拆除后，两个二舅与四舅还带着外婆下来了一趟市里。老外婆当时还是很健朗的，行走自如，谈吐也很流利，那时候小会才六岁，还在上幼儿园，小文还在上初中。我在外面的餐馆订了一个包厢，请他们吃饭，没有想到吃饭时，两位舅舅几句话过后，气氛顿时变得很尴尬。

老外婆没有上过学，没有文化，怎么去处理一个大家的事务也没有经验。外公走后，对这个大家庭的关系更加无法去平衡。女人老了以后也是秉承了一贯的朴素的家庭妇女的特点，耳根子软，无法平衡复杂的家庭关系。

外婆是在养老院去世的，去世时有一段时间神智不太清楚，生活已经不能自理了，母亲去敬老院护理过她几次，她说老外婆走得很安详。

院子里的山茶花离奇地枯萎了，就在外婆去世后。就在最后一次见到外婆，她莫名地就不断地叫我吃这个吃那个，略带些急躁的催促。我肚子并不饿，只好夹起外婆桌子上的饺子吃了几个，鸡肉吃了一块，心里却有些发虚，因为我不久前写了一篇《大外婆》里面说了些外婆在我们小时候的事情。小时候不喜欢小外婆那是事实，长大后那是能理解的，并没有记恨的情绪，等到孩子长大后就理解了。那时贫困所造成的极度节俭，抚养和看管众多孩子那种急躁产生的粗暴，那是共有的现象。祖辈们传承了中华传统文中多子多福的理念，而现实生存问题又造成了他们那代人无尽地操劳。现在很多人妄言他们那一辈人养育孩子比现在容易，那不是事实的，光是让孩子吃饱那就是很大的成就了。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花有花开花落。

外婆就这样走了，也许她在历经人间磨难后已经成了仙，感应着世间一切，那枯萎的山茶花或许就是外婆以一种特殊的方式和我们的道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