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八月过得极其漫长。
月初的时候,还想着多撑一个星期休产假,但方案ABC都有那么些不尽人意,最后娃替我做了选择,不休不行了。
我快进产房的清晨,黄小胖还因为模糊的防疫政策,进不来住院部,一切都是那么兵荒马乱。
好说歹说,第二次核酸结果出来时,总算放行了,匆匆见过一面后,我就被叫进了产房。
每次产检时,被中心医院的孕产课程吸引了,最终选定在这里。生之前,我坚定的要打无痛,结果当时麻醉师在另一台手术上,医生说我的宫颈状况很好,孩子也比较小,完全没有打无痛的必要,疼着点很快就生了。
后来想着临时抱佛脚,看一下拉玛泽呼吸法怎么用,结果因为太痛了,一个字也读不进去。不就是深呼吸么,只能凭本能了。
医生不建议打无痛,医院也没有导乐服务,还不允许家人陪产,三无情况下,我用事实证明了——会嚎叫的孩子有奶吃。
产房有一个超级nice的助产士小姐姐,每次宫缩来袭,我都嚎嚷着握着她的手。没办法,不提供导乐的医院,只能把助产士当导乐用了,可是小姐姐总有忙的顾不上的时候。
在开到三指时,我还一直嚷嚷着打无痛,医生不堪其扰,帮我开到了五指;等开到八指时,我又觉得努力够了,疼的受不了了,医生一看也差不多了,又帮我开到了十指,至此宫口全部开完。
左边床跟我一起上缩宫素的孕妈,因为疼的厉害,不声不响,一直在掉眼泪。我问她要不配合着呼吸试试,别这么忍着?小姐姐不为所动。好吧,对我来说,肉体上的疼痛,越忍越疼,自己喊出来,让别人觉得我好疼好疼,我反而感觉就那样了。
第二产程时,助产士说我的十指不是全凭自己开的,所以胎头没有跟着下降,这回要全靠我自己,没人能帮得了。
天道好轮回,刚才偷的懒一下子全还回来了。医生说我的宫缩力度不够,又重新给开了缩宫素,这下疼的频率更快了。因为不会用力,不管平躺、侧躺、站立、下蹲,都难受的不行,一度绝望到剖了得了,但医生完全不理这茬,她们一致认为我是这堆产妇里面最好生的那个。
胎头下降过程中,羊水破了,配合着各种怪异姿势,场面十分惨不忍睹,以至于助产士怕我给旁边的姐姐留下阴影,让她出去走走路,找家人聊聊天。我问她我是不是特别狼狈,她说没有,你很勇敢。
勇敢的我依然不会用力,而且越来越忍受不了缩宫素,死活不要打了,甚至连留置针都想拔了。医生看我宫缩频率够快了,终于停了缩宫素,但留置针不能拔。
我问到底怎么才算胎头下降,她给了我个目标,有了目标总归是有动力的。也不知道又折腾了多久,堪堪接近了及格线,然后我终于被安排上了产床。
最后娩出的过程,我才明白她们说的我应该是最好生的那个。因为体重控制得当,孩子只有六斤,几个深呼吸,大概也就十多分钟,就结束了生产,无侧切,轻微撕裂,过程相当丝滑。
我娃的第一次啼哭,听着就像被抽筋扒皮的猫叫声,很痛苦。助产士们在清理现场,说实话我很后悔选择这个医院,跟直播时宣传的温馨完全不同,除了我的天使助产士,其他人都冷若冰霜。再者但凡有个导乐,前期受的苦就会降低很多。
产后第1天,我开始特别怕疼,只要身上一丁点疼,都有种梦回产房的感觉,医生说这是疼怕了。
产后第2天,新生儿医生来查房时,发现孩子肺部有咕噜咕噜的声音,怀疑生产时吸入羊水感染了。可怜我还没记住娃长啥样,就被送去新生儿科住院了。
产后第6天,孩子被接回来后,肺部好了,但鼻腔护理是个漫长的过程。本来满心期待的喂奶,却发现娃不会吸奶了,我以为这是天生的本能,却不知道因为母婴分离,他已经乳头混淆了,迫不得已加了奶粉,当妈的感觉瞬间没了。
大半夜忽然想起之前听同事说过她孩子也是乳头混淆,当时还当故事来听,现在才明白这有多灾难。也不管人家睡了没,赶紧去取经,得到指导后,即刻把奶瓶换成了小勺,期待他能慢慢纠正吧。
产后第7天,妈妈来看我时,我稀里哗啦哭成了狗,眼泪止不住的流。太委屈了,明明有奶,孩子就是不会吃;尽管老公和婆婆很用心照顾我,我心里还是十分憋屈。婆婆面露尴尬,妈妈跟着安慰,我却任由着情绪发泄。
产后第8天,可能是我戏太多,头一天刚痛哭流涕,今天娃就开始接受母乳了。
产后第10天,婆婆带娃去洗澡,结果一测黄疸,严重超标,每天喝着茵栀黄并没有起效,又要住院。接到婆婆电话时,我是一万分不愿意的,他刚刚学会吸奶,婆婆无奈地说没办法,不住不行了。
产后第15天,又接娃出院了,好在这次回来没有乳头混淆,他还记着,但……我的奶水似乎彻、底、不、够、了。
产后第17天,我越来越不喜欢这个只会啊啊哭的小孩子了,他的哭声让我想起兽丛之刀里,一天到晚嚎叫不停的人鱼“啊啊啊”。喝奶永远等不及泡奶的功夫,吃母乳又衔的我超级疼,关键是大部分时候都弄不明白他为什么哭,以及让他如何不哭。
产后第18天,“啊啊啊”一直哭的原因找到了,带去看医生,医生说是因为没吃饱。对,就这么简单,住了十好几天院,我们喂养还是按照出生第一天时,护工教的奶量,一平勺奶粉50毫升水。
他默默长了三周,我们的喂养却没有跟进。黄小胖昨天还说奶粉罐上写着2周-1月,3平勺奶粉90毫升水,然后他照做了,我说这么浓的奶不会撑死吧,他光吃也不拉粑粑。你小时候养过小狗吗?好多小狗就是因为吃太多撑死的。他嫌我说话太难听,说人进化到现在,怎么能跟小狗一样呢。
不过最后我们也没拿捏准该多少毫升的水配多少奶粉,尤其搭配上母乳,天知道该补授多少。
产后第19天,半夜第N次哄睡失败后,我和黄小胖又因为安抚奶嘴的事情争执了一番。因为住院期间,医院哄睡都用的安抚奶嘴,黄小胖觉得我们也该买一个,简单高效。
但用过奶瓶和安抚奶嘴,他到现在衔母乳都不太熟练,一吃母乳就躺平,我对安抚奶嘴厌恶至极。黄小胖觉得我太偏激,我觉得他不理解母乳喂养的艰辛。
产后第20天,黄小胖的陪产假要结束了,晚上娃睡了,便开始做我的思想工作。要体谅妈妈的不容易,妈妈既要照顾你又要照顾孩子,还要照顾一家人的吃喝;别太娇气,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要自己动手;老一辈的话多少也是有些道理的……不管他说的对不对,最起码这是生娃后,我们少有的心平气和的沟通了,氛围不能破坏。
产后第21天,傍晚黄小胖收拾好背包赶火车去了,我坐在沙发上哄着不睡觉的娃,豆大的眼泪忍不住的开始往下掉,泪越掉越多,心里越来越难过。
产后第22天,当我咬着牙,准备喂娃母乳时,他突然张嘴向前多含了一点,喂奶的痛感瞬间降低了很多。小盆友终于知道保护妈妈了么?
娃自从一瞬间会裹乳头后,吸奶仿佛打通了任督二脉,喂奶终于不再那么艰辛了。
产后第23天,生活一朝回到了解放前。面对睡渣宝宝,生无可恋的我看着同样一脸疲倦的婆婆,竟生出一种相依为命的错觉。老公有什么用,哄娃还歹靠婆婆。
《三十而已》中,顾佳对钟晓芹说“你知道我出了月子的第一天,我突然感觉到顾佳已经死了,活下来的是许子言的妈妈。”
八月,在无尽的疲惫中,我也在失去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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