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在北京鸡狗一样讨生活,却喜欢散步,北京人叫遛弯儿。有活儿干的时候,无论再忙,下班吃过晚饭也要溜溜弯儿。无事可做的时候,更是白天黑夜不停遛弯儿,遛弯儿几乎成了专职工作。老北漂的遛弯儿,一来也是闲情逸致;再者,恐怕也是最主要的因素,遛弯儿可以消除凄惶恐惧,尤其失业的日日夜夜,不停的暴走可以有效地消耗掉种种不安心理。还有一个也许源自生命本身的潜在因素,遛弯儿可以强身健体。身体健康了,生不起病的老北漂才能不生病。
在郊区和乡间散步,最讨厌人的是狗。野外遇到的却不是野狗流浪狗,是有主儿的家狗。漂在北京的几年里,足迹遍布北京四面八方。每到一个地方,无论周边环境多么脏乱差,总能找到适合遛弯儿的清雅去处。遗憾的是,几乎在每处的每次遛弯儿都会与狗东西不期而遇。尤其恶心人的是,狗的秽物随处可见。据说,国外的养狗爱好者出门遛狗,少不了带上铲子和垃圾袋。国人没这个习惯,又不是拉在自己家,管它呢!所以,在昌平崔村镇西峪新修的柏油山路上看到一对遛狗的老年夫妇竟然拎着铲子袋子,想必他们一定刚从国外回来,或者干脆就是住在附近别墅区里的台湾同胞、港澳同胞或海外侨胞。
有幸踩着了黄金之物还不是最让人闹心的,让人闹心的是遇着了某些类型的狗狗;更让人闹心的,则是遭遇着某些类型的狗主人。
狗专家说,狗狗的性格类型有许多种,有胆大的,也有胆小的;有温柔的,也有暴躁的;有贪吃好色的,也有温文尔雅洁身自好的。不过,在大多数人看来,狗狗们都一个德性,什么德性?狗德性;狗主人的德性却各如其面,五花八门。
有些狗狗和狗主人比较温和,看见有人过来,狗狗会躲着人走,或者傍边走,狗主人更会急忙用狗链子套上狗脖子,或者紧紧拽着狗链子。这样的狗狗和狗主人不但性格温和,智商也都比较高。有些狗狗比较调皮,明明知道你怕着它,却非要张着血盆大口、耷拉着长舌头颠颠儿颠颠儿窜过来,闻闻你的裤子,闻闻你的鞋子,甚至闻闻你的手。有一次,一条德牧甚至在我的裤腿上舔了两口。遇到这种情况,有些狗主人会呵斥自家的狗狗,有些人却对自家的狗狗不管不问,任其恶作剧吓唬人。甚至有一种狗主人。你怕着他的狗他都觉得你在冒犯他,对你睥睨而视;你呵斥他的狗,他肯定和你急,比他的狗都急。这样的主儿,男女老少都有,遇见算你倒霉,赶快躲着走吧!
最经典的让人哭笑不得的场景是,不少性格随和的狗主人看见路人噤若寒蝉地躲着自家的狗狗,往往说,“没事儿没事儿,它乖着呢,不咬人”!唉,只能苦笑,谁都觉得自家孩子乖,谁都觉得自家狗狗乖,可惜他们大多只是在主人面前乖巧。
总的来说,有一条普世原则:狗主人温和,狗狗也温和;狗凶悍,狗主人也往往很凶悍。
有人说,养狗的人多为心理脆弱的人、孤独的人、不自信的人,因此,那些不够友善的狗狗和狗主人其实都是可怜的人和狗。严肃的心理学和行为学理论也证明,诸如饲养宠物、钓鱼打猎、长距离行走等行为的确是一种心理疾病,也就是异物和外来刺激依赖症,其病理与吸烟喝酒甚至沉溺游戏毒品相同,都是精神脆弱者脆弱的神经不得不对外物刺激的依赖。这种理论想着也是有道理的,只是不便公开说出来,但有一点是毋庸置疑的,凡是过于依赖外物才能心安者,想必都是心理脆弱者。心理脆弱者与世俗所说老实本分关系较近——胆小不敢袭击他人嘛,然而,也正因为脆弱,对外界刺激就比较敏感,一不小心就会过激反应,往往弄得别人莫名其妙地不舒服。
养啥宠物是你自家的自由,但是,在公共场所,个人自由只能有限的自由,宠物的自由更是有限的自由,否则,你不就成二郎神了?你的狗狗不成哮天犬了?二郎神还有玉皇大帝管着呢,哮天犬还有二郎神管着呢!假如你一味地施逞你和狗狗的自由无边普世价值,就是破坏公共游戏规则,弄不好还会违法,那样就人不人狗不狗喽。公共场所,即便狗狗都不允许随地便溺,作为社会人,放纵自己,藐视和破坏公共秩序,说得难听些,和随地便溺的狗狗没啥区别,甚至还不如狗狗,因为狗是畜生,你是人。当然,你非要不把自己当人看,除了法律,谁也拿你没办法。
丰台和房山接壤处的宛平城地区可能是老天爷造就的险恶之地,这里被条条道道的铁路和马路缠了一匝又一匝,横着缠,竖着缠,然后斜着缠,像裹粽子,一般人儿透不过气来。怪不得日本鬼子当年挑了这么快地儿打进来。于是,近处的永定河大堤成为此方居民遛弯儿的最佳去处。永定河很宽,前些年没有水,河床里蒿草丛生,成为狐狸田鼠的天堂。近几年为了重现卢沟晓月的京城名胜,人工蓄水造出了一洼小湖,晚上也会波光粼粼。若干年前曾在那里居住过,每天晚饭后照例遛弯儿,大多数时候也是去的永定河大堤。站在下边的高速公路上看,大堤几乎可以称得上高大巍峨,不过,堤顶铺设了一条水泥路,在上边行走,就像走在西山山顶山道。尤其是夜间,不见斑驳迷离的灯火,看看深深的黑乎乎的永定河,眺望一下远处依稀的山影,老北漂蜗居的心就会开朗一些。
遗憾的是,遛狗的人也不少,有小家伙,也有大狼狗。其中一位大侠,每晚准时带着他的大狼狗出现。大狼狗很不乖,往往主动攻击他人。有一天,我和他俩各走一边,狗东西突然“喔”的一声向我扑来,吓得我在大冬天出了一身汗。
又一个晚上,远远看见他俩过来了,急忙闪在路边。等他们走近,胆小的我讨好地问:“没事儿吧?”狗主人得意洋洋地说:“没准儿!你站在路边别动弹就没事儿。”
没准儿?没准儿你还带着狗东西出来?没准儿你还不给狗东西套上狗链子?永定河大堤是你家的地盘啊,让别人站在路边别动弹。妈的,你和你的狗是皇上啊还是领导啊?人家都是狗仗人势,你倒好,人仗狗威,主人和狗易了位,或者说狗和主人成立弟兄俩!
据一名遛弯儿的老年人说,这条狗屡屡主动攻击,曾经咬穿了一个外地农民工的手掌,“那是咬着外地来的农民工了,碰巧还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民工,咬着当地人,非讹他一家伙不可!没办法,碰见这样的主儿,惹不起只能怕得起了,看见他俩过来,贴到路边,或者干脆远远地躲着走。”
狗是畜生,怨不得它们,不更事的是人。
如此说,某些人不如狗了?
在香山丰户营租住的时候,不但要躲狗,还要躲另一种更厉害的主儿。有一次正在路边好好走着,突然,一名精干的小伙子声音低沉却严厉地催促:“站在路边别动!”四下看看,这才注意到,马路两边站了两排像这小伙儿一样同一平头发型、着同样一袭深蓝色制服的小伙儿。
黑社会?还是白社会?哦,想必是红社会。
另一个小伙子说:“快走快走!全程戒严!”
唉,往哪儿快走啊?那边是五环隔离铁丝网,这边是你们的禁地,前前后后的路都这么长,往哪儿躲?
于是老老实实趴下,伏在草丛中。一边一个趴着的家伙咬牙切齿地说:“彼可取而代也!”另一边一个家伙砸吧着嘴儿说:“大丈夫当如是呀!”老子心说,你们还是不牛叉,真牛叉的话,住到广寒宫,那里清静肃穆。又一想,住到广寒宫虽然有嫦娥作伴,可没有屁民,跟谁耍牛叉啊?所以,屁民,你想躲都没门儿,只能趴下!
和狗一样让遛弯儿的人闹心的,还有路边的车震。你正在幽静的路上走着,想着轻松愉快的事情,或者不够愉快但肯定不太沉闷的事情——黄昏时分,好像沉闷的人倒是不多了,奔波了一天,即便最哀怨的心也会淡定下来。这时,模模糊糊看到暗影中有一辆轿车,心想,谁把车停在荒郊野外的黑影里呀?不是犯罪分子在作案吧?待走近,发现轿车竟然在忽悠忽悠地晃荡,先是不解,片刻恍然大悟,急忙匆匆走开,免得打扰了野鸳鸯们的好事。
野鸳鸯寻欢作乐是他们自己的事儿,只要不惹来麻烦。你有权利在郊野散步,别人也有权利在郊野寻欢。不过,不友善的狗狗和狗主人让人讨厌,却还不至于如此让别人心里膈应;碰见那样一对儿野鸳鸯,想必不少人心里异常地膈应。好好的一次饭后遛弯儿就这样被搅了,不恶心不膈应,说明你的胃够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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