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黄的光射进车窗,晃得人睁不开眼。连续一周加班,终于熬到了周末。坐进小车的那一刻,脊柱似乎僵住了,难以弯曲。他缓缓地平靠在座椅上,待全身肌肉放松,才发动车子。
延时服务学生放学的高峰期,车水马龙。“该死的交通!”刚想咒骂,却见一身荧光条的交警穿行于车辆中,奋力地指挥着。唉,都不容易!望着街道上像被孩子弄乱的积木那般横七竖八的汽车,看着搭着孩子在小车缝隙中穿梭的电动车,他有些恍惚。眼前升起一座巨大的机器,成千上万颗齿轮转动着。他想:如果有一颗齿轮停下,一定会引来千万颗齿轮的喝斥:“喂,你怎么不转了,你知道这得耽误多少工作吗?”是的,繁忙的世界,停不下来的机器。
走走停停,终于赶到妻子单位。诺大的楼宇灯火通明。电的发明,彻底改变了人类“日出而作,日落而栖”的生活习惯,柔和的白光像给齿轮涂上了润滑油一般,减小了摩擦力,提高了转速。
碎银几两催人老,多数人深陷于这种无休止地转动中。即使并不愿意,但因为人是最具危机意识的物种,为了不被突如其来的危机打得措手不及,所有人都不得不像初冬的松鼠那般上窜下跳储备物资。可松鼠冬日的忙碌是为了享受来年春的暖阳,夏的凉风,秋的斜阳,我们的忙碌呢?似乎只是在忙碌。接上妻子,往家赶的路上,他一句话没说,却满脑子里胡想着。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要摆脱这样的生活状态,似乎离不了钱财。穷书生的忧愁,不仅在于贫困本身,还在于他们不得不用千万种方法来搪塞自已内心的欲望,让自己在人前看起来清高些。他嘴角微翘,算是自嘲。
除却周末,每天都如此,伴着灯火来去,自己仿佛成了地下世界的人。打开房门,还是那股冷清中带着几分油烟的霉味,短暂的适应后,那味儿便消逝得无影无踪。鼻孔的适应力真的很强,“入芝兰之室,久而不闻其香;入鲍鱼之肆,久而不闻其臭”。换上拖鞋,直奔厨房,儿子也快回来了。习惯了自己做饭,在家里吃,不管多晚,不仅因为自在,还因为他一直觉得中国人的饭局有太多的人情世故,吃着累。
今天,实在太累了,弄点简单的吧,下个面条。毛毛躁躁中,将台面上的碗碰到了地上,“啪”,一声脆响,碗碎了,他更加毛躁,再一看,面条又吃完了,遂脱下围裙,说自己不想吃了。妻子默默地拿来扫帚,稀里哗啦地将碎片扫进垃圾戳里,然后默默地打开冰箱,拿出煎饼,说可以吃炸饼。他坚持说自己不想吃。妻子默默地打开火,烧上油,伴着滋滋声,煎饼香了。儿子也回来了,看着一脸闷闷的父亲,小心翼翼地问:“是不是老师又批评我啦?”一份默默,十分小心,像清洌的甘泉滋润了焦渴的口腔,顺着干涩的嗓子,流进肠胃,让僵化的血管重新流动起来。他突然心血来潮,从冰箱里找出大块鸡腿,说要炖鸡汤,妻子却提醒他明天要体检,不能吃太油。他说:“那我只喝汤。”几十分钟后,汤炖好了,但妻儿都说不吃。他也很听话地,只喝了一碗汤,吃了一块鸡肉。
幸福就是在你焦躁之时,有人为你默默地承担,有人为你小心地关切。
幸福不是一句口号,对普通百姓而言,远大的幸福,再大,也是远的;眼前的幸福,再小,也摸得着。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