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三更，寂静的庭院“吱”地响起一声推门声，长身玉立的东华披着件紫袍从他的厢房走出来，那头扎眼的银发明显有些凌乱，该是刚从被窝里爬起来，他脚步很轻却很快，眨眼间便到了凤九厢房的门前，他微推了一下，房门毫无阻碍地开了，如他所料，凤九并未插门。
东华悄然走进去，走了两步却又回头看了眼被闲置在旁的门栓，这门该插还是要插上，只是除了他之外不该再有第二个人能打开便是，他手中生出一团紫气，一缕缕注进了那门栓之内。
凤九四仰八叉地摊在床上，发出了均匀的微鼾声，被子大半已踢到了地上，所幸外衣并未脱下，只是有些不整齐，该是受不了凉。东华将被子拾起重新盖到她身上，这才在床边寻了个合适的地方坐下，凤九今日又摔得不轻，额头与下巴处都有着淤青，若他没记错，胳膊与肩膀处也该有伤，今日凤九练的比昨日还要艰辛，他全都看在眼里。
东华这人一向自负，世间诸事，但凡他动了心思想想去涉猎一番，必然会不吝辛劳，不计付出，他虽不强求所有人都有这样的觉悟，但碰到这样的人不免也会心存赞赏，而凤九恰是这样的人。
凤九生于太平之世，又是青丘唯一的孙字辈，自该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若果真有些骄纵浮躁之气东华觉得也可理解，可是凤九没有，在训导她之前东华只是单纯地想找个借口让他们二人能长时间的独处，可果真开始了，凤九的优秀却愈发展现的淋漓尽致，他的心也沦陷的越来越深。
东华拿出一个小巧的白玉罐，打开盖子顿时清香四溢，这木芙蓉花膏需是身体最为放松之时效用才最好，凤九此时睡得熟，正是时机，他挑了些在手上抹在了凤九额头与下巴的淤青处，又将凤九的衣袖撩至肩头，将胳膊上的淤青处理了，再想涂肩头时却因衣服有些紧无法涂到，东华犹豫了一下，觉着疗伤该比男女授受不亲更重要些，伸手便去解凤九衣服的扣子，这一番折腾下来，凤九也不是文丝未动，东华料想她该是清醒了一些的，既然清醒着还任他摆布，那也没什么不能做的了。
手指刚触到衣扣，沉默了许久的凤九终于睁开眼说话了，“我醒了。”
“那正好，衣服太紧，肩头处我涂不到，自己解开两个衣扣。”东华停下手上的动作，理所当然地吩咐道。
凤九红着脸愣了愣，翻了个身背对着他，“我又睡着了。”
“你是怕我对你做什么？”东华觉得有些有趣，“你伤成这样我还能对你做什么？”
凤九忍着身上的不适又翻了回来，理论道：“那我没伤的话你要对我做什么？”
“你想我对你做什么？”东华噙着笑意问道。
凤九无言了许久才气哼哼地说道：“白天连句休息都不说，晚上却来装好人。”
终究还是还是有抱怨哪，白天他不喊停她也不主动休息，原来竟有和自己赌气的原因在其中，这小性子耍的甚是可爱，这毅力和耐性也着实值得赞叹。
“所谓修行，不就是自己跌倒再自己爬起吗，”，这句话他觉得凤九能懂，更能理解，不过，他还是柔下声音又补了一句，“小白，我不可能随时在你身边助你遇难成祥。”
凤九默了默，低下声音有些委屈地道：“说的我多脓包一样，没有你时我不也活得好好的，甚至这周身的淤伤还不都是你折腾出来……哎，你干嘛？”
等了许久仍不见凤九解衣服，东华无奈只得自己再次上手，凤九专心与他说话的空儿，他已解开了她的两颗扣子，拉开了衣襟。雪白的肌肤泛起一大片骇人的紫青色，东华皱起了眉，还是他大意了，这处伤重了些。
凤九也无力阻拦，但裸着肩膀多少有些不自在，急急地催促道。“要涂你就快一些，看什么呢？”
“我得想想用多少力才能既不让你觉得太疼又能让药发挥效用。你若着急我也可以不想。”
“还是……先想想再下手吧。”凤九咬着牙说道。
“怎么，怕我弄疼你？”东华调侃着，说话间手指已沾着木芙蓉花膏抚上伤口，动作却是轻柔至极，东华想起上次在太晨宫温泉里，这肩膀还是白皙无瑕，美的像幅画，如今却如此惨烈。
“你那么小气，谁说的准？”
东华已涂完了一遍，但审视了下觉得不太够，遂又挑了些花膏再次涂抹上去，淡然地反问道：“我小气吗？我小气怎么会将天罡罩放到你身上。若没它护着，你跌入梵音谷时就难逃一劫，也不用指望我再来折腾你。”
“你的天罡罩？”凤九惊的要跳起身。
“别动！”东华按住她。
“我以为跌入梵音谷时是小燕他有情有义地垫在我身下了，没想到竟是帝君你的的天罡罩，”凤九的声音软了下来，“那它现在在哪？护了我这么久，你该拿回去便拿回去吧。”
“拿回去做什么，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只是我仙力的衍生品，待我羽化自然也就跟着消散了。……好了，衣服穿上吧。”东华已涂完了第二遍，看着罐子里还剩下一些，正自琢磨该如何处置，然而许久却听不到凤九的回应，抬眼一看发现她已然坐起，却正看着自己出神，眼眶里晶晶亮亮的，竟是泪花，衣服也未穿好，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都能见到粉嫩的肚兜一角。
“你这是因为担心我吗？”东华心头生出些感动，也生出些甜蜜。
“你也会羽化吗？”凤九的声音里已隐约有了些哭腔。
“谁都会羽化。”东华笑笑。
“那会是什么时候？”
“造化之劫危及众生的生灭之时，大概就是我以身化劫，解救四海八荒之时。”
东华见凤九仰起头狠命吸了吸鼻子，极力阻止已然渗出的眼泪掉落，只是眼泪未落在地上，却落进了东华的心里，让他的心柔成了一滩水。他捧起她的脸，安慰道：“那会是很久很久以后的事，你不用现在就担心的哭鼻子。好了，快穿上衣服吧，小心着凉，还是……我帮你穿？”
“谁担心了……”凤九红着脸低下头，手忙脚乱地去理衣服，还不忘提醒东华道：“帝君你就别看了，夜深了你该回去睡吧。”
东华自然不会听话，那张本就美艳不可方物的脸蛋儿如今竟愈发的勾魂夺魄，东华只觉得无法让自己移开双眼。
“听说这木芙蓉花膏可养颜美容，不能浪费。”东华说着便挑起一点儿抹在了凤九脸上。
可叹凤九刚刚理好衣服却又受了他这样一个玩笑，登时火气便上来了，“那就有福同享吧，”说着顺势将东华扑倒在床上，还仔细研究了一下他的脸，“让我看看，该抹在哪里好呢。”
凤九那娇软的身子整个儿压在了东华身上，他与她近得只隔了几层衣服，他能感受她的温度，能闻到她散出的幽香，也能感知她在他身上的每一个动作，顺着那领口看去，吹弹可破的肌肤就在眼前，他还记得指尖抚过时那舒服到心底的细腻光滑之感，他能猜想到若伸手去抱住那身子该是种怎样的美好，可若真的伸了手，恐怕就不会只抱一下那么简单，他已经放不开眼前这个人儿，从身体到心灵都放不开，或许还有诸多不确定，可他确定的是他要让她成为自己的，谁都不能再觊觎。
东华缓了一口气，伸出的手没去搂凤九的腰肢，反而抓上了她的手腕，“你觉得抹在哪里合适？”
“……”后知后觉的凤九终是觉出她与东华这姿势有些暧昧，直勾勾地盯着他有些不知所措。
“不是有福同享吗？你怎么不动了？”东华笑问道。
“我，我突然困了……”凤九手脚并用地从东华身上艰难地爬起，迅敏地裹上被子躺下了。
东华身上一轻心里也跟着空了一下，看了看将自己裹成粽子的凤九，有些无奈，她这是在怕什么？也怕他会有什么不应该的举动，有这样明显吗，他的自控力竟已如此不堪了？
“不洗洗再睡？”他好心问道，试图缓和一下尴尬。
“不洗了，明天直接洗被子。”凤九慌慌张张地回道。
罢了，随她吧，东华施个诀将她身上的花膏弄干净走出了厢房。
漫漫长夜仍未结束，凉风袭来吹在了他的身上，数十万年的夜晚他都是一个人度过，他未觉得不妥，也未觉得孤单，可如今几步路竟走出了萧索凄凉之意，曾经他不懂情爱，甚至不屑于情爱，如今却盼着凤九能早些懂他的心，能早一些让他不再这样患得患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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