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吃早餐有听书的习惯,某天早上听到一篇写梨花的散文。作者描写的梨花洁白美丽,就跟许多作家描写的那样好。
我想起对梨花的印象,在我心里也有一株梨花树,温润了整个童年。
吃着早餐的我心思犹豫,想写梨花的冲动无法抑制。以前也有想写梨花的念头,一直没写的原因是太多人已经写过了。很多知名厉害的作家,翻来覆去把美丽值得写的事物全部写了个遍。
还留下什么给我们写呢?好似写什么都显得生晦稚嫩,写什么都像三岁孩童吟诗作对,太羞耻了!
但是那一个早上,我忽然下定决心。不管了!不管这世间有多少美丽的梨花,也不管有多少前人修辞赞叹。那些梨花都与我无关,这世上有一棵梨花树一定要我来写。我不写它,就没人记得它,没人怀念它曾经的风华。
所以我要缅怀童年芬芳了我的一棵梨花树,要致敬甘甜过我味蕾的梨花果。不能因为别人的盛开,就阻挡了它的芳香。我不能!
这棵梨花树我是看着它长大的,大概是上幼儿园时期。某天父亲带回来一根树苗,栽在了房屋旁边的土窑边。
第二年树苗就长出了叶子,这种叶子我从未见过。家乡常见的果树是李树,桃树,杏树和柑橘。后来听姐姐说,这是一棵梨树。
我高兴坏了,我们家还没有一棵梨树呢。要是它长大了岂不是就可以结出梨子?那得是多好吃的水果呀!
梨树长得很慢,我上小学都好几年了,它才从小树苗长成大树。梨树不粗壮,看起来像个瘦弱的谦谦君子。
在学校的课本里提前温习了梨子的外观,得知它是像秤砣一样的黄色水果。据说水分充足甜滋滋,跟苹果一样好吃!
我和姐姐一年一年地等啊等,等它快快长大。终于有一年,梨树开了好多好多梨花,看起来能结好多好多梨子。我们高兴的不得了,每天都翘首以盼。等待着花瓣掉落,早点结出果实来。
梨子结果是很不容易的,因为春天结束以后天气多风雨。很多枝头的梨子都被一场场大雨淋湿了,风吹落了。
看着掉在地上未长大的梨子我心痛不已,大自然真的太无情了。人家好不容易才从花瓣儿变成果实,一场风雨就把整个春天的努力消磨殆尽。
我眼看着梨子越掉越少,到最后成功结果的只有两个。没错,只有两个!而且非常大,甚至有一颗已经被鸟啄了,被蜜蜂叮了,只留下一个完整的给我们。
我和姐姐宝贝地把这颗唯一珍贵的梨子摘下,妈放在菜板上用菜刀切成小块。我们拿起来放进嘴里吃,真甜啊!水分真多啊!怎么梨子这么好吃呢!要是能多结几个就好了。
吃完了梨子,我的心被梨子的糖分滋润得美滋滋。走出门看向那棵梨树,知道它的春夏已经结束,要进入冬天休眠了。
第二年,第三年梨树都没有结果,可依然会开满树梨花。
我感觉我们家总是缺点儿什么,好像中了什么诅咒似的。妈妈养的鸡会全部死掉,好不容易下一颗蛋也是软蛋。真的,外壳软软的那种蛋。
别人家的爸爸都能挣到钱,只有我爸挣不到钱。作为我家的梨树,肯定也好不到哪里去。所以它只结了一年果,以后的每年就只剩下满树花开了。
有一年春天我家建房,盖天台的水泥板摞在梨树下,我放假回家的时候梨树正在开花。
某天上午微风和煦,阳光十分温暖。我洗过衣服准备休息一下,就走到梨花树下赏花。
看到水泥板上掉落了好多花瓣,让我想起黛玉葬花的场景。真有诗意,看来我遇到诗人的浪漫了。抬头看了看四周没有人,就爬上水泥板躺了下去。
天是蓝的,梨花是洁白的,阳光是温暖的。风吹着梨树旁的竹林沙沙响,吹得耳边的发丝温柔,吹得我心情舒爽。真是一个好天气啊,真是一树漂亮的梨花!
洁白的花里面有梅花、杏花、李花,我唯独喜欢梨花。梅花高傲、杏花清冷,李花争艳,唯有梨花不争不抢。不做寒冬的君子,也不做百花争艳的花魁。只安静地在舒舒服服的气候里,不紧不慢的盛开。
我管你们多漂亮,管你们结多少果。反正我的辉煌时候总会来,争啊抢啊反而落入世俗了。
不与百花争艳,独领淡泊幽香。梨花是温柔的,在春暖花开的季节里绽放,在禾苗枯槁的炎热里结果。不早不晚,一切来的刚刚好。
家里的新房盖好后,我依然期待梨花能够再结一次果。等了它好多年,好不容易才长大,要是只结一次果就太可惜了!
每年春天结束花凋谢后,梨树上郁郁葱葱长满了叶子。我扒开树枝翻来覆去找,叶子拔光也找不到一颗梨子的影子。
后来看见邻居家比我们后面栽的梨子树,梨子都结了一茬又一茬。只有我们家的不争气,像个只打扮不生孩子的漂亮媳妇儿,让人看见就气不打一出来。
我不指望这棵树结果了,干脆每年夏天悄悄去摘邻居家的梨子吃。农村的梨子品种是麻李,不是课本里常见的水晶梨。不过也是相当好吃的,对于童年没有任何零食的情况下,这已经是十分难得的珍馐佳肴了。
一次在家看电视的下午,我问正在纳鞋底的妈:“怎么别人家的梨树都结梨子,我们家的只开花啊。好不容易结两个,还全是虫无法下嘴。”
我妈说:“没打药啊,不打药就被虫子吃啦。”
我一听惊呆了,什么?原来这么多年吃不到梨子的原因,竟然是需要打药!那为什么不打啊?
我追问妈,你去打药啊,打药了我们就有梨子吃了,就不用老是羡慕别人家有很多水果吃了。
妈悻悻地回答:“有什么好吃的,光一点水分。还不如多吃两口饭。”
我快哭了,不住地摇母亲的手,要她去打药,立马就去。后来她说要等到来年开花的时候再打。没办法,只得等下去了。
到了第二年春天,我最挂念的事情就是这棵梨树。从学校寄宿放假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催促我妈去给梨树打药,她说已经打过我才放心,耐心等待梨树开花结果。
我不记得等了这颗梨树多少年,反正从它是小树苗开始,就一直一直等。经历好几年只开花不结果的空窗期,后来终于在我妈打药之后迎来了它的丰收。
这一次的梨子经受住了风雨的摧残,顽强地留了下来。像一颗颗小葫芦,自信地挂在枝头。我就像葫芦娃的爷爷看小葫芦,越看越喜欢。巴不得每天去看一遍,天天盼着梨子能够快点成熟。
打药后的梨子大小平均,不像第一次结果的那么大,也没有那么甜。估计是为了均衡营养,梨树把养分分发给了每一颗梨子,毕竟每一颗都是它的孩子嘛,这个梨树妈妈还是很公平的!
那一年我和姐姐终于把梨子尽情吃了个够,饱腹感和幸福感都得到了满足。看来我家没有被下什么魔咒,只要方法找对,还是可以有收获的。
从给梨树打药这件事上,我妈明白了农作物打药的重要性。往年她种的包菜包不起来,中心都朝天长,偶尔包好一两个也会被虫子吃光。看着别人家的菜田里好多漂亮的青菜,我心里羡慕不已,怎么别人家的妈妈那么会种菜呢?
后来我妈就开始每年给蔬菜打药,我家终于能吃上新鲜蔬菜了。摆脱了常年只能吃土豆和红薯的命运,往年幸运存活下来的蔬菜只舍得下面条时加几根。
看来做什么都需要知识的,我妈在种植方面的觉悟时间晚了点,幸好后来跟上了。童年的口粮算不上富足,该有的还是有,也算幸福的。
我记忆里的梨花,与幸福有关,与心情有关,与每一次期待和邂逅有关。其他的花再美丽,都无法取代梨花在我心中重要的位置。
这颗梨树在我长大以后彻底告别了春夏秋冬,因为修路被砍伐掉了。后来我过年回家时,看到它只剩下一个光秃秃的树桩,上面沾满了泥土。
这颗梨树曾经的风华,都和我的童年时光一起封存,随着时间随风飘散越来越远。被我在无数个不经意的时候想起,偶尔追忆。
那棵独一无二的梨树,最美的一树梨花,最甜的梨子。记忆里的每一个瞬间都证明它来过人间,热烈繁盛地活过一场。
人类生命的年轮其实与梨树相似,幼苗,开花结果,直至最后枯萎生命告终。但那又如何,不管时间多么短暂,至少来过人间一趟。
而且树木记得,微风记得,阳光记得。所有万物都在瞬间的永恒里被定格,足迹永远地存在于山山水水的天地间。
梨花不渺小,它是我童年里特别的一束光;梨花也不伟大,我们在许多个春天相遇,成为彼此独一无二的风景。
这就是我心里的梨花,我写我的梨花,不管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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