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一些从小懂事的小孩,长大后有自己的世界观,本是件可喜的事,人生嘛,找到自我的不多,可稍微坚持一下,就撞上南墙,于父母而言,不过是“不听劝”的下场。自己呢,沦为辩论的废物,父母的话,是正经的话,是人间难以反驳的话,那些小孩听起来,却像刀割,像箭伤,像参加了一场开水的泼水节。
尼平是这样的小孩,尽管她已经32岁了。她在酒吧喝着酒,像一个不小心游上岸的鱼,呼吸困难,遍体鳞伤。我也是一个酒客,明白她的来路,但故事要重新来讲。
过了30岁,他们说尼平愈发古怪了,“古怪”这个词就像医生给精神病人开的通行证一样——无药可救,以下任何行为都可以理解。
确实,在周围人看来,尼平是有病的。你问我什么病?大概像她这样美好的女人不结婚就是一种人间疾病。
尼平变了很多,除了眼角细纹以及眼袋初显,更明显的,她身上少了那种对人生的热情劲儿。
她总是变着法儿的不快乐,好像只有不快乐,是她唯一力所能及的事。好像只有不快乐,才能对得起谁一样,于之父母,谁先委屈谁就赢了。
妈妈每周打来几次电话,每次大概聊不到10分钟,都集中精力在说教,在预感即将没话聊的时候,妈妈会加快语速补充各类相亲对象资料,仿佛拖堂的老师,苦口婆心的劝解女儿要认清现实,早日皈依。哦不,是早日恋爱结婚。
可惜在这场“爱情博弈”里,尼平是资深差生,无论多讲几分钟,成绩单上也不会多加几分。
今天,妈妈说,要不你和那个谁联系联系?你们知根知底,很早就认识,是很好的结婚对象啊。
“要不”这个词,像一个巴掌,她意识到自己成了一个麻烦,亟待处理,降价也行。
妈妈不知道,在一定程度上,尼平是“人尽可夫”的,认识的那些如浮萍般的男人里,但凡有一个在她生日买了礼物,她都准备好和他上床了。
你不懂她对礼物的执念。很小的时候,每年过生日,她都期待有人送她礼物,但越是渴望的事情越是难以如愿。爸爸妈妈都是不太懂得直接表达爱的人,家里没有相互送礼物的这个习俗,每次是准备好一桌饭菜,碰杯的刹那,说一句女儿生日快乐。
当然是开心的,却也不免有些遗憾。尼平很早就懂了,很多事不能强求。
可能人际关系太过疏松,朋友少之又少,周围人的一声叹息一个眼神一次点头,她都全部接收,参与他人的情绪,在我看来简直是受罪,但尼平不这样认为,她仍然是兴高采烈的样子,仍然像小时候那样相信童话的happyending,期待荒芜的人生里,有一个人会怜悯她,把她带回家。
尼平给很多人买过礼物,闺蜜、朋友、同事、外甥女、远方亲戚、甚至见了几次面的陌生人。她总说,他们一定很期待啊!
也并没有如愿,大多没了下文。她平淡生活里,不曾出现过真正珍惜她的人,这可能也是一种类型的惨淡。
今天,妈妈说完了“劝诫”之言,尼平突然对着手机大喊:“那是你想要的生活!可这是我的人生!”声音颤抖,用力过猛,导致妈妈不知道该如何接话,她手也开始颤抖,不知是哪一边挂断了,结束了这个“残杀现场”。哎,真是件不酷的事。
她就那样保持拿着手机的姿势,站在空荡荡的楼宇里,对着落地窗,静静的哭了。眼泪留到嘴里,像是童年的委屈。隐形眼镜因为眼泪而缓解了干涩,她忽然清晰的看明白了什么。
她不能对妈妈说,她认识了一个男人,三顿饭之后就开始上床,然后只在夜晚说想她。
她不能对妈妈说,即便这样一个人,也从来没有送过礼物,哪怕她的生日。妈妈这就是爱吗?这就是爱吧。
她不能对妈妈说,我觉得自己烂透了,没有人会爱我了,怎么办?
她不能把这些摆在妈妈眼前。她毕竟是个好孩子。
我问尼平,歇斯底里之后会不会好点?
尼平微笑,眉眼低垂,“可我好像已经不会再受伤了”。
她小口喝着一杯北平小麦,并没有一饮而尽。她真的没有受伤。
她也曾是个开朗的小女孩,这些破鸡巴事真让人烦恼啊。
你看,我们现在谈论的事情真是不可爱啊,可我们说,来张可爱的自拍吧,为了朋友圈那个赞,我们卖萌,嘟嘴,Y字手,可我们内心知道自己是个什么货色,比唇色还清楚。
宋冬野有一首歌,“生活是这样子,不如诗,转身撞到现实,又只能如是”
如是,如是,没有人会慢慢爱了,我们是这个时代里壮烈的史诗。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