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小温

作者: 小青年季熏熏 | 来源:发表于2017-04-21 11:25 被阅读0次

     汪曾祺先生曾经写过“人间送小温”的句子,来表述自己为什么写作颇勤快。他笔下的草木虫鱼鸟兽满是市井气息,唯求俗可耐,却往往收藏着无限穷极。我曾抱着这种视角掠过家乡的一尺一寸,却惊然发现这片被忽视了土地竟也是穹宇下的人心上的一片小小温存。

     以长江为界,江苏划为了苏南、苏北两片区域。也许苏南才更像世人眼中江苏的样子,车水马龙,高楼林立,熙熙攘攘。《晏子春秋》有言:“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而苏北也因一江之隔,成为了卖相不佳,有些苦涩的枳。我的家乡泰兴,就是一个典型的苏北小镇。

     说她典型是因为她有苏北特有的灰蒙蒙的气质,像是未出阁的女子上街时蒙上的那一层薄纱。特别是到了冬天,天是灰的,地是灰的,人是灰的,像掉在了淘米水里,总有种参不通透的感觉。可唯独到了秋高气爽的秋天,那可真的是清澈,清澈的耀眼。天是宝石蓝,树是金子黄,人人都容光焕发的。

     所以私以为,秋天是家乡最美最绚烂的时候了,这个美植根于银杏。也许你是很陌生泰兴二字,但你一定听说过银杏。泰兴自古就有“银杏之乡”的美誉,银杏树好似断了线的珍珠,一棵棵的撒满泰兴大街小巷。遇到人烟稀少的地方,则是大片的银杏林。生长在泰兴的银杏树大多历史悠久,也许你倚靠的一棵就有百年的历史,所以它们的枝干都呈现出苍劲的浓黑,严肃如老者。而银杏叶就有趣的多了,它的形状像一把张开的扇子,而茎则像文人墨客在扇尾挂着的绳子。小小的一个,浓浓密密的挂满了整棵大树。而到了秋天,银杏叶大片大片的变成金黄,风一吹,扑簌簌作响,一些黄叶儿打着旋儿下落,像极了一群顽皮的孙儿或抱着长辈的胳膊嬉戏,或笑得滚落在地上继续玩耍。满心欢喜地再抬起头放眼望过去,心一下子舒坦开来。璀璨的黄铺天盖地的充斥眼眶,一下子冲走了身体中的污浊,整个人都明亮清透了起来,身体轻盈的如同行走在云端。暖黄填补了每一个灰色的角落,好一个流光溢彩的秋天!

     虽说家乡位于江北,但长江支流多经于此,就也能坐实“水乡”这个称号。有粗犷豪放的江面,大有“孤帆远影碧空尽,惟见长江天际流”之势,也有涓涓温和的河流,无声滋润寸土。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鲜活的水流总能带来新鲜的鱼虾,清明前尝尝秋刀鱼的滋味,春令时节品品鳜鱼的肥美,还有活蹦乱跳的江虾。渔民们一撒网总能收获很多,但他们也同样矜矜业业,繁殖时期不捕捞,遵守着大自然的古老定律。而更多的是散落在各家人门口的小荷塘。我的记忆中,这个小荷塘是神奇的,几乎处处是宝。在夏天,小孩儿一个个卷起裤腿儿就下河,将手插进塘中湿软的淤泥里,总能惊喜的摸出几个螺蛳,运气好的还能捉到小青蟹。大人们则蹲在河边,清洗着着了泥的香荷芋和藕。就连河边生出的芦苇丛,老人们都能摘下柔韧的芦苇叶卷成能吹响的小笛子,嘹亮的声音时时回荡在傍晚。

     随着苏南带动的经济发展,最近几年家乡是添了不少高层的住宅楼,但大部分还是以六楼为上限的老小区,还有低低矮矮的独户。没有严谨认真的物业,走进去几步,就能看到爷爷奶奶们堆起的废旧纸箱小板凳儿等杂物,安安静静的,并不碍眼。还有卖各种小吃的阿姨叔叔。煎饼果子啊紫菜饭团儿啊还有黄桥烧饼,油锅里炸的,饭锅里热的,哧溜儿冒出含着食物香味的热气,路过的人就算吃了饭也忍不住再掏上几块钱买一个,图的就是这份馋!捧着一份美味,慢悠悠的走。你看这不算宽阔的街上的人都不急,有同伴的聊着,没同伴的牵着狗遛着,遇到相识的寒暄上几下,看到稀奇事的凑合个热闹,小日子生香大概就是这景象了。

     泰兴,也许就是个没有多少人知晓的小镇,没有规整的大道,没有遍地繁华不息的商业街,都市气息于她而言有些格格不入。但她也同样用着一方沃土养育出了朱东润,沈安娜这样的国之栋梁,杨根思这样的革命烈士。因填饱战士们肚子而诞生的黄桥烧饼,养身健体的籼子粥,薄若蝉翼的宣堡小馄饨,家乡用她的每一物把“厚德开泰,奋发图兴”的精神灌入到每一个泰兴人的血液,永远流淌,永远滚烫。

     银杏也就这么荣枯一季又一季。

     泰兴不出名,不吭声,安静的待在人间一隅,敝帚自珍般停留在每一个家乡人心中,成为人间一方小温。

     只可自怡悦,不堪持赠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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