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面

吃面

北方的小村镇上，整齐的一条街上是各种做小买卖的商铺，卖大饼的，各种小饭馆，成都小吃，饺子馆，小超市，久久鸭，水果店，刀削面，兰州拉面。卖馒头的门口那摞得高高的蒸屉散发出白皑皑的雾气，已是傍晚时分，各家都已亮起了灯。菜店里进进出出的人很多，穿着某某调料字样工作服的老板娘正忙碌地放菜，按秤，拿下菜，嘴里麻溜的报多少多少钱，收钱，找钱。

街上，天空中开始飘起零星细细的小籽，老王缩着脖子，双手插在黄大衣兜里正急步往前走。

“妈的，下雪籽了”旁边瘦削的男人微顿住了，伸手摸了一下脖子，真凉。“师傅，您慢点，等等我。”

老王脚下没停“都知道下雪籽了，还不快点。”

男人紧走几步追上老王“师傅咱今晚上哪吃啊，天气这么冷，要不咱吃火锅吧。”

“吃火锅，吃火锅，你就知道吃好的。富阳，吃火锅不得要肉啊，那羊肉好几十一斤，够咱俩吃几顿面条了。”老王停住了，微胖的脸上因为生气泛起了红光，眼角的皱纹更深了。

叫富阳的男人不吭声了，老王瞅了瞅他，又说“等过年回家前一天，到东来顺去吃一顿。”富阳马上抬起头，眼中欣喜。

“瞧你那点出息。上次吃拉面十块钱一碗，只有几片子薄的不能再薄的牛肉。今天去吃刀削面，看，写了八块钱一碗”老王指着刀削面店门口贴的那张红底黑字的纸说。

门上头是一个写了山西刀削面的横幅，两边固定了，中间飘着，也不知是中间的钉子掉了呢，还是根本就没钉。

老王一推门进去了，两边墙上贴了各种菜，各种面的价格。这种村落里的小馆子连菜谱都省了。里面摆了四五张长条桌子，桌上零乱地放着一次性筷子，矿泉水瓶装的醋，辣椒油碗，瓣开的大蒜和大蒜皮子。地上扔了些餐巾纸，一次性筷子的塑料膜，踩灭的烟头。

靠左边有个柜台，柜台后面有个帘子，里轰隆隆的排风扇声很响。

里面已经坐了两桌了，老王径直走到最里面的桌子坐下，富阳坐他对面。屋里虽没有暖和多少，但总归是没有风雨。

从帘子后面过来一个小姑娘，扎着马尾，个子不低但很瘦，衣服袖子上都是黑油黑油的，系着围裙，右手里拿支笔，左手拿个写菜单的。

“两位吃点什么？”姑娘问，既不冷淡，也不热情。

老王看了一下姑娘，心里格登了一下，这姑娘好小啊，怎么就出来打工啊。

老王在墙上搜索着菜，“拍黄瓜，老醋花生米，一瓶二锅头，两碗刀削面。”

对面的富阳瞪大了眼睛看着老王，他心里琢磨这老王是怎么了，刚才还嫌十块钱的拉面贵，这会儿凉菜烧酒都点上了。

姑娘快速的记着，并重复了一遍，就打算走了。

“等一下，姑娘，我们的面条晚点上啊。嗯，你今年多大？”

姑娘看了老王一眼，“十七”然后快速走向厨房。

不一会儿，两样凉菜端了上来，二锅头也开了，一人一杯。老王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富阳，你没觉着刚才那姑娘跟我家丫丫很像吗？”

富阳一想“师傅，你这一说还真是，丫丫也是大个子，瘦，喜欢扎马尾。”

“你说这孩子这么小就来打工，真可怜，要是丫丫这样，我不得心疼死。”老王又喝了一大口。

“师傅，你这是想丫丫了。丫丫在老家上学呢，她好着呢。”

“是的，我的丫丫在上学。”老王夹了一粒花生米扔进嘴里。想着昨天跟女儿视频，她的笑脸，她叫爸爸时甜甜的样子，老王不由得露出了微笑。

“丫丫上高二了吧，学习怎么样？”富阳小抿了一口二锅头，这酒真辣。

“这次期末考试考的不错，在班上前十名。”

“哇，丫丫太棒了。师傅，咱俩碰一个，为丫丫考个好成绩。”富阳端起了酒杯向前伸过去。

“这不算什么，关键是明年，高考。”老王眯着眼，嘴角微翘，手却是端起了酒杯碰了富阳的酒杯。

“师傅，丫丫肯定能行的，她基础好，只要稳着，没问题的。”富阳往老王杯里续满，又往自己杯子里倒了点。

“只要她学习好，能考上，花多少钱我都愿意，我砸锅卖铁也供她。”老王已两杯下肚，说话也粗了。他看着进进出出端碗写单子的姑娘，心酸的很。

“是啊，我家顺子才两岁多点，他妈就把他送幼儿园了。才多大点孩子，就去受罪。”富阳也想起了自己的孩子。

“你懂什么，弟妹那是不能输在起跑上。现在哪个小娃娃不是两岁多上学，没办法。”老王说。

“是啊，我只管挣钱回去，她在老实操持好就行。”

“今年这个工程也不知李总结到帐了没有，还有十天就过年了，要是年前发不了钱，这年可怎么过。”老王端着酒杯一口干了。“姑娘上面条吧。”

富阳有点着急了“师傅，不会要不到吧，我跟您出来做活好几年了，我家的情况你也了解，有的话……”

“我知道，我知道。我也只是个小包工头，我也一直在催李总呢。别担心啊，再等等。”老王安慰说。

刀削面上来了，满满两大碗，面条上的肉粒也丰富，老王满意地用筷子搅拌了一下，大口地吃了起来。

老王心想，明天一定再去办公室催催李总，年前一定可以拿到钱的。我的丫丫还在家等着我过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