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卫挠挠头皮,不好意思地说,你让告诉我卫生间马桶里千万不能放卫生纸,一点也不行,因为下边的排水道拐了个弯,水流可能会不畅。我嘴上说知道了,心里却想,这也太小心了吧,哪有马桶不能冲走卫生纸的?除非故意一次性丢一大坨。
电视怎么开,电磁炉怎么用,煤气火如何打,电热水器各项功能……事无巨细,一一告知。
你们待我很好,真的,我也没有客气,我感觉这就是我的家。
和脑梗后语言不畅的妈妈打了个招呼,卫匆忙赶着去上班。我打开电视,安排好妈妈,也赶着到单位。
十点多回来,领妈妈在楼下走路。我右手把伞撑在妈妈头上,左手跨过身前牵着妈妈左手。妈妈右手拄着拐杖。楼前路面上的影子长着六边形的大头紧连着长方形的身子,身下四条粗腿加一条细尾,像摆动着鱼尾鱼鳍在海底无忧无虑自由浮动的章鱼。西边围墙外几株杨树参天耸立,树叶茂密,隐去枝丫,遮天蔽日,遮风挡雨。雪白的杨花从树上飘下,游游荡荡,雪花似的漫天飞舞。杨树南边,一大片小麦黄中透绿,在微风中摇晃着身子,像千军万马的部队,青绿的麦穗正已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黄变成熟。阳光下,杨树、麦秆儿、杨花,还有一排整齐停放的车辆,他们的后视镜,车身光亮的漆皮,都闪着或微弱,或刺眼,或温暖的白光。再远处,小镇初级中学掩映在绿树丛中,课间喇叭里配乐散文嘹亮地响着:通四衢而揽八方,卧东南而游北斗,东览良田桑麻,西赏公园灵秀,南眺阡陌纵横,北瞰市井繁华……
这样和妈妈散步,简直就是一种享受。只用了二十分钟,我又返回单位处理事情。中午再回来做饭,厨房的窗户旁,杨花飞飞扬扬,蒙蒙乱扑着窗玻璃,好像在和我打招呼。妈妈坐在餐桌旁,眼睛随着我的身影流转。一切都那么静谧、美好。
想告诉你,那时的感觉真好,我甚至想,可以这样一直带着妈妈。
用马桶的时候,我试着把一小片卫生纸放进去,轻轻地按了抽水键,水流急速旋转,一声透彻的“哗——咕噜噜——呼啦”完成了整个冲水过程,再试稍大一点的,还是很顺畅。于是我决定不听你的,用完后直接冲走。
当然,我也没有想说服你改变你的方式,我想,咱们两不影响,你习惯你的,我保留我的——只要不堵马桶,怎么样都行。
晚上,你回来了,我们像以前一样,随意聊着。你看着妈妈,看似不在意地问我,你姐姐呢?她不知道你上班顾不上?怎么不送她那儿?我告诉你姐姐这两天顾不上。你又问我妹妹呢?我也说忙。你叹口气说,哎,真是人老了病了没办法,你妈妈要不是这样,怎么会跟你到别人家来住呢?
可你不是别人家,我心里想。妈妈知道是来你家,她没有任何抵触情绪,因为在她心里,你和我几乎是一样的。
我想你是说者无意,我也该听者无心。于是说服自己不要多想。
停了一会儿,你眼睛四处查看,最后盯住茶几上的一张揉皱的纸片,那是妈妈不久前撕下还没用的,她吃饭喝水时总是得不停地用纸擦拭嘴角。你说,这是什么,用了还是没用?怎么放在那儿?
哦,不管用不用扔了吧!我赶快拿起扔到垃圾桶里。
你看了看垃圾桶,又说,怎么用这么小的塑料袋,看着多小气,有专门的垃圾袋。说着起身在抽屉里拿出一卷垃圾袋。
我不是不用,我喜欢垃圾随用随扔,不想攒那么多,所以习惯用买菜的小食品袋,这样有一点就可以扔一点,很方便的。
这是小事,好吧,听你的!
对了,你怎么一个人,卫呢?
他回城里和老妈住,你在这儿,他不方便。
有什么不方便的,各睡各的,谁还影响谁?我说。
算了吧!你们住不了多长时间,好凑合。
凑合?因为我的到来,让你们俩凑合着分开?我有点过意不去。再说了,住不了多长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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