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人慌张的是,我开始想念波哥大了。
图片来源于网络长满鲜花的墙头,尚未完工的建筑,破败的桥墩,无序的涂鸦,一切都争相钻入回忆里,唯有那些不快和落寞被没有尽头的雨季带走,冲刷的一点不剩。
我曾是个异域的姑娘,走在他们的街头,听到陌生人的:“¡Hola!”和他们的口哨声。对黑眼睛黄皮肤的好奇,还会让他们轮番尝试用:“萨扬娜拉!” “啊尼呀哈涩呦!” “你好!”来问候你,直到你停下来微笑着回答:“你好!”
也曾手捧鲜花,挤在快速公交上,被一个老大爷问:“花是给我的吗?”我笑着递上去:"¡sí!"
黛色的安第斯山脉在远处的云雾里徘徊,高原的阳光让每个人都显得容光焕发,楼下已逾花甲的老爷爷,小店里一丝不苟的小姐姐,早餐店的夫妇,卖鸡蛋的阿姨,所有人都微笑着面对不会说西语的不速之客,这让残破的小区多了抹撩人的风情,时光也在低吟浅唱里放慢了脚步。
开始想念波哥大我爱去委内瑞拉人开的花店,每次进去,老板娘都热情地招呼:“¡Hola!China!”然后一边认真的为我修剪挑好的玫瑰花,一边问:“¿Cómo se dice Rosa en Mandarín ?”我认真地教她:“玫瑰。”
“啊,玫瑰!”她重复了好几遍。然而下次去,一样的玫瑰花,她还是要再问一遍名字。但她记住了怎样说谢谢,每次将花递到我手上,都要羞涩而骄傲地说,谢谢!我也以谢谢回她。
水果店的小哥哥也是委内瑞拉人,他有点娘娘的,总是一个人百无聊赖地坐在结账的柜台处出神,但看到我们就像小孩子遇到了新鲜而有趣地玩伴,一下子被唤醒过来,老远就喊:“你好!”我们也热情地回应他。他会说一点儿英语,所以能跟我们闲扯几句,很快就学会了说你好,谢谢,不客气这些简单地词,再后来,水果店的员工都学会了这几句话,每次我们路过,都能听到里面的招呼,不进去买点东西倒有点儿不好意思了。
开始想念波哥大但,波哥大的委内瑞拉人并不是总是被欢迎的。经济的崩坏使得这个国家支离破碎,战争疾病和饥饿逼迫他们背井离乡,在稍好一点的邻国,出卖自己国家的钱币,即便没有工资,只能提供三餐也可以马上为老板埋头工作。有天朋友告诉我,她认识一个委内瑞拉的泥瓦匠,看起来彬彬有礼,还会说一口流利的英语,一问才知道他曾是委内瑞拉一所著名学校的校长。这些一无所有的委内瑞拉人使得波哥大多了一些随时可用的廉价劳动力,却也挤走了很多懒散的当地人的工作岗位,因此也受到了驱逐和不友好的待遇。
波哥大的中区是最能代表当地特色的,玻利瓦尔广场和黄金博物馆坐落在蒙塞拉特山下,西班牙殖民时期留下的建筑高大雄伟,人们在七道上摆摊,卖艺卖画卖小工艺品,每个人身上都有一个魔法口袋,不知道下一秒又会掏出什么令你匪夷所思的技艺。
开始想念波哥大我在七道看过有人模仿迈克•杰克逊的表演,买过一个残疾人用沥青做的风景画,看过一个小哥哥画素描时认真的侧脸。这一切都令人怀疑,时光在波哥大这个城市是在流动中静止的。
但是臭名远扬的小偷广场也在中区,游荡着总是在拿眼角偷窥你的流浪汉和把义乌从中国搬过来的当地商人。
那次我们四个人从蒙塞拉特山下来,正遇上大雨,便走到小偷广场的边缘想打车回家,却忽然看到两个拎着棍子的流浪汉一左一右向我们靠近。其中有一人满头脏辫,衣衫不整,又特别高大,手里的棍子抡来抡去,不停地碰到旁边的车上,发出哐哐的撞击声,溅起一地的水花,也显得这个男人异常的凶神恶煞。我觉得自己的脸色一瞬间变得苍白,意识到遇上了抢劫。
我不敢抬头看,四个人小伙伴快速收拢在一急匆匆想远离他们,但是他们挡在了前面,我以为那个高大凶狠的人会拿棍子打我们,没想到他只是说他很饿,希望我们给他点食物。他看出了我们准备打车,忽然跳到马路中央,卖力的拦截着过往的车辆,但是那些出租车看到他反而更不愿停下,愈加快速的开走了,他转头无奈的看了看我们。我从零钱包里抓起一大把零钱,递给他,希望他能赶紧离开,没想到他接过钱后更加卖力地去拦车,仿佛那是他当下必须要完成的神圣使命,最后终于拦下了一辆车,我听到他严肃地告诉司机:请务必送这四位小姐回家。然后还挥手跟我们告别。
我很庆幸他没有抢我们,只给我们留下了雨中的片刻慌乱和慌乱后的感动,因为没有遇到过真正的抢劫,所以回忆起这个城市,我总无法将它和恐怖和肮脏联系在一起。
回国后,我开始被噩梦缠绕,总觉得自己的灵魂仍徘徊在波哥大的雨里。我从来没有认真的想念过它,直到今日,我记起夜晚回家时走过的那段墨绿色的青草路和清晨上班路上面包店的香气,才意识到这城市给我留下的只有鲜花和爱。
开始想念波哥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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