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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歌词的深夜里,四个角落三盘菜

没有歌词的深夜里,四个角落三盘菜

作者: 小七流年 | 来源:发表于2016-06-26 21:17 被阅读49次

    (一)橙玉生

    武汉正经热得不像话,若正午从屋内出来,头上便生生冒出一团火,化也化不掉。

    他中午大多不出来,就在石牌岭的小弄就着屋内阴暗,摇着一把扇子,连电扇也舍不得开。

    两条狗也不出来,静静趴在地上吐舌头,靠近他,共享那扇子的微风。还有两只猫,一只躲在床底睡觉,另外一只也躺在床底睡觉。

    石牌岭在武珞路后面,前度人来潮涌,繁华;后端宁静老旧,脏乱,共同布置于武昌中心地段,突兀却又和谐。

    下午六点,婆婆从外面打牌归来,用余光瞥了他一眼,没有吭声,只是不轻不重踢了跑到门厅的黑猫一脚。

    “喵——”委屈而无奈,却放佛已经习惯。

    他也没有说什么,只等婆婆上楼后,嘀咕一句:“疯婆子!”

    他们是夫妻。

    他已经87岁了,身体还算硬朗,除了一条腿有点不方便。

    这是一栋两层楼的房子,楼下三间楼上三间。除了楼下一间他和猫狗同住,楼上一间婆婆一个人住,其他房间全部被婆婆租给外来打工的人们。

    他们是夫妻,却从来不说话。

    他一个人住在楼下——不,其实不是一个人。还有两条狗两只猫。那是他的亲人,就像《猫侍》里一样。

    他的房间有一张床,一卷席子。晚上,他和猫就睡上面,狗蹲在地上,帮着看家。他觉得很安全,有时候连房门都不锁。

    下面有一户租客是个小伙子,25岁。四川泸州人,一年前在北京天主教学院毕业,派到武汉传道布教。

    有时候小伙子会多买几个菜包子,回来的时候特意留给他。他就接过来,生煤炉,煮小米粥,给小伙子盛一大碗,叫他过来看电视。剩下的自己和猫狗吃一天。

    有时候,他们会聊天。他偶尔说到自己的过去:大哥是黄维兵团第85军某部旅长,1948年淮海战役后去了台湾,自己没有跟过去,因为自己只参加了缅甸远征。

    1967年,文斗渐渐演变为武斗。他还是被人告发了有历史问题:不仅参军,亲属还是敌军干部。批斗三个月,受尽侮辱,腿也在那时候被打瘸。

    告发他的,就是自己的结发妻子。

    “就是楼上的婆婆?”小伙子吃惊问道。

    他点点头:“人心不可信。只有狗和猫是最忠诚的。”


    (二)腌雪

    中秋节那日,他早早起来,迷迷糊糊的被一众人推着收拾,兴奋又紧张,嘴唇都有些许发抖。

    这一日,他终是结婚了。

    婚礼倒不是很复杂,家里三个月前已经在做准备。该布置的新房早已按照两人的心愿装饰得自己都感觉仿佛一夜之间成熟了许多。

    迎亲的路上,十几辆小车浩浩荡荡,在农村赢得一路羡慕的目光。

    身边至亲的嘱咐,后面最好的玩伴在喜悦大笑,大声讨论着晚上如何闹洞房,放肆而有创意。

    他忐忑着,激动却又装出很胸有成竹。

    一切都按照湘西农村的风俗进行,热闹、喜庆、铺张,没有太多的波折。

    下午回到家,这边早早准备好几桌酒宴,满村的人都过来道喜。

    父母堆满了笑容,仿佛要把几十年的辛劳用皱纹和白发雕刻精致,有人能细细临摹,却又想用这一天的喜庆兑换一些年轻岁月,因为儿子带来不仅仅是一个媳妇,还有鼓起的肚子。

    灯光,觥筹交错,人影缭乱。

    一圈儿下来,早已有些晕头转向。趁没人注意,他溜到后院吹吹风,透透气。

    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墙角,肩头一耸一抖。

    他喊了一句:“妈!”却分明见到眼角的泪水。

    “没事,就是太高兴了!”年迈的母亲紧张得赶紧掩饰。

    他没有说什么,只是说:“我们进去吧,他们都在等着。”

    他知道母亲在想谁,尽管三年来,全家人从来没有人提起过那个人。

    三年前,自从知道弟弟喜欢男人后,全家再也没有提起这个名字。弟弟也从此不再和家里联系,消失无踪,好像从来就没有来到这世间一般。

    他的婚姻,对于这个家庭来说,渐渐成了全家人的希望和寄托。而相恋多年的女友也是希望早日结婚,有个安稳的归属。知道怀孕后,一切都变得仿佛计划一般顺利。

    他也很开心,尽管感觉来得太快。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他想。


    (三)汤绽梅

    长溪村的九曲湾离有名的冠豸山虽不是很远,但是听说名字的人都以为九曲湾在内蒙古,因此声名渐息。不过这也倒好,没有快节奏的外来世界侵入,当地民风淳朴,少有惊事。

    清明之夜,九曲湾若隐若现的哭泣和咆哮声并没有持续多久,半夜警车呼啸而至,救护车的声音也第一次被当地的山村居民所听到。奇怪的是,大家都点亮了灯,却没有人出门。最后还是有人偷偷出门看了看,回来告诉所有人:梅老师被淹死了,就在九曲湾。

    杀死梅老师的是他--梅老师的丈夫。

    梅老师是村里唯一大学毕业后回来任教的老师,因为家里的亲人只有单薄的妈妈。高中时爸爸去世后,梅老师和妈妈相依为命,凭着刻苦考上了师范学院。毕业后本来有机会留在广州,却发现妈妈有严重白内障,于是选择留在村里小学任教。

    他是梅老师的小学同学,父母是第一批走出山村的十一人之二,也是唯一走了歪路的——贩毒。父母被关进监狱后,他便成了无人管的“野孩子”。小学没毕业就偷鸡摸狗,打架滋事。十四岁,村里把他送到深圳姑姑家,却很快听说他和蛇口的马仔混在一起。“我就是一个烂人,休想让我做一个好人!”他说。

    二十二岁那年,他却悄无声息回到村里。没人知道为什么,也不敢问。因为此时的他更加暴戾易怒,充满暴力倾向,而且壮实得像一只小野牛,动不动拿起家里的大柴刀。中间几次因为打架伤人被抓进派出所,又被放回来,渐渐更无人敢惹。

    不知怎么的一天,他却看上了梅老师。先追求后威胁,一年之后,梅老师只好答应。结婚后开始还好,后来却渐渐回转戾气,家暴如日常便饭。

    清明夜,梅老师商量第二日带妈妈去外婆家扫墓,因已经无至亲。他却疑心梅老师要去找儿时要好的男同学,咆哮,哭泣,抽打,已经踢晕了,却还不解气,竟自抱起来扔进九曲湾。中间有人赶过来抢救,却看到明晃晃的菜刀和柴刀,只好边骂边退。

    他却呆了半响,拿起手机报警了:“我杀人了!”

    救护车赶来时,梅老师已经没有气息,身上淤青,腹腔积血。医生的手止不住发抖,转过身,扇了他几耳光。他却笑了,仿佛解脱:“我从小就是一个烂人!”

    他从小就是烂人,从没打算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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