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离

作者: 犹问春如许 | 来源:发表于2018-02-16 21:44 被阅读10次

    伍拾 暗香(1)

    世上其实本来没有那么多事情值得人去忧怀的,不过都只是庸人自扰而已。

    金云琛亲自送走小白之后,总觉得尴尬到不能见人。他在自己那张小床上辗转,窗外有株迎春耐不住性子,趁着夜晚一点一点地把最后一期花朵绽放,清香就从窗缝里暗暗地飞来掀起一阵阵浪花。

    恍惚间想起回北京的白旭顷,本来是真的想请他帮自己一个忙的。他计算了一下自己好歹也算是他的一个恩人,鬼知道白旭顷昏迷的那几天里出现了几次意外,请他帮忙在北方找一个不是很难找的人应该也不算过分。然而又想起来,那不过是自己的本职,终究是没有那样的情分。第一次觉得不善交往,真的一点也不高冷,只会给你想做的事添堵再添堵。

    连自己的那份殷勤现在想来都无地自容。你真的以为他会喜欢吃冰淇淋蛋糕这样油腻的甜品而不是一罐解渴的碳酸饮料?不过是你自己喜欢而已,而且机场那家的,好难吃的。他已经说了不要了啊金云琛,不要就不要硬塞过去啊。最后掉到地上那一下,招来了不少游客异样的眼神,真的是想死了。

    你真是有够蠢,金云琛。

    是了,他一定是喜欢碳酸饮料多一些,他用自己平平的智商观察到的细节猜想着。一面又反驳着,其实自己没那么蠢的。

    他想起送人走的那天遇到的那个病人,如果不是他那一撞,自己精心准备的那份便当白旭顷一定最喜欢。那时请人帮忙,该多自然多不做作,呵!

    夜晚的花香特别清晰,一丝一缕都不再缥缈难触。在何处缠绕,在何处浓郁,在何处隐秘,在何处舒展,又消散于何处。如同掉进一团棉线,把人的梦境彻底扰乱。

    掀开被子,裹上睡衣趿上拖鞋蹒跚着去到杂物间寻出一把小铁锹,他打定了主意,还是把窗外那株迎春锄了好。来到窗外,花香陡然不见,是他记错了?那株迎春在他父亲逝世后的第一年春天就已经枯了,如今又哪里还能再开花呢?

    黯然一阵,却闻到另一股百合香气奔袭而来,让他半睡半醒的眼睛瞬间警觉。推门而出,跟着那气味寻去。今夜无月,只是漫天繁星倒映在门前的清水河里,和着素有的闪烁灯光,把深邃的河水照得五光十色。

    河畔幽幽站着一个人,还穿着病服,就是他了。

    金云琛走上去,拿着开着电筒的手机挥了挥,果然是上次在医院里见到的那个病人,“是你?”

    那个人并没理他,埋在栏杆上看着深蓝的河水,仿佛有千万个疑问。

    “你怎么在这里?”金云琛继续问。

    春天还没来,夜晚还是会冷。金云琛瞧着面前的人,只穿着一套单薄的病服,手臂上是他的病号,下面是一双冻紫的光脚,脚趾头上脚踝上还长着几个冻包,顺着目光往上,那手上也都是。他翻了翻人左手的袖口,这才知道他的名字,“李达康”。

    从医院到这条细窄低矮的河畔古街其实很远,幸好这人路上没遇到那起一到晚上就不长眼的车,否则不知道会在哪里就被撞飞。

    他把自己身上那件保暖的外套脱下来,给这个春天还能长得满是冻包的人披上。然后把这个叫李达康的病人带上回去拿车,再送回医院去。

    李达康安安静静地任他摆弄着,抬起手臂套进袖子又抬起另一只手臂又套进袖子,衣服很大,几根手指从袖口里冒出来。

    “走啊?跟我回去?”金云琛拉过人的手指握住,抬头就看他呵呵地笑着,仿佛一个怪异的小孩,却又没有一丝孩子的灵气,让他心中仍自一凉。

    金云琛拉着人行着,后背突然被猛地一推到一边的墙上,磕到坚硬的砖石上,一只冰凉的手就从衣服下面探进来,一股冷风钻进来,“你干嘛!”

    “想要……”对面的人睁着双极其无辜的双眼盯着他,仿佛只是在要一个随时可以玩可以扔的玩具,根本就不知道肉体的交流需要很多的东西,不仅仅是性欲,需要时间,爱,与默契。

    他该问一下负责李达康的主治医生,发起疯来经常会干些什么的。连忙把那只手一巴掌打出来,“别乱动!否则就把你扔进河里喂鱼!”说完抓起那个手腕就要继续往回走。

    然而这一下之后他再拉人,就死活拉不动了。

    一回头,只见李达康挣脱他的手,死死抱住一边的路灯柱子,扒都扒不下来,“不跟你走,都不跟我睡觉。”

    ……

    金云琛花了好一会儿才收住自己内心那些骂人的脏话不把它们说出来,换上温和的表情尝试着把人哄下来,“下来吧,一会儿他们又要来抓你了。”

    “才不怕呢,我打得过!跟我睡觉!”

    “……”金云琛扶额,说真的,这比他见过的疯子可怕多了,只觉得背心一阵又一阵的冷汗,还是别管了,又不是自己负责的病人,“那你就抱着吧,这两天晚上这么冷,一会儿就能冻死你。”

    凑巧,金云琛刚把话说完,就感觉斗大的雨珠一滴一滴地往自己脸上砸下来,还有点疼,道旁的草木也被砸的摇摇晃晃的,冷风也染上了一股湿气,从睡衣里渗进来,惊得自己都打了个喷嚏。

    “你走不走,下雨了。”

    “不走。”李达康还是不动。

    “行,你说的。我还不想带呢。”金云琛看了一眼,还是心疼自己那件外套,算是便宜这个疯子了,而后头也不回地回了自己的住处。

    雨珠敲在外面的窗上,滴滴答答个没完。金云琛回来躺在床上,刚刚那个叫李达康的疯子着实是把他吓得再也睡不着了。他对这个人怎么疯的一点兴趣也没有,只是这种一犯病可以不顾一切人伦道德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症状让他实在不敢也不想再管。

    百合香并未消散,反而雨中越来越浓郁,终于让他觉得腻得心慌。他的鼻子太灵了,每一次香气的波动都越来越清晰。

    他想了想还是再次翻身起来出门,天边已经开始泛白,再回到原地已没有人影。还记得那人的名字,便一路走一路叫着。那个名字和着雨声在古旧的街道里穿梭着,却也不知道一个疯子究竟能不能听得懂。

    金云琛打着伞,一路走一路寻,好在他对从小长大的这里很熟悉,去那些比较偏僻的地方一处一处地寻着。不多时就在一个湿答答的巷弄里看见了他,和另一个男人,就那么缠在一起。冲似的三步跑过去把那个男人提溜开,朝那男人的鼻梁就是一拳。

    男人的裤子还挂在大腿上,突然冒出个人来打他自然气不过,什么也不顾就过来还手。他就定定地站在那里,等那男人扑过来迅速的往身旁一躲,那人就扑倒在身后那一堆废弃的木材上,再一只脚碾踩上人的肩骨,“你他妈这是在强奸知不知道?”

    “他自己要我操他的!”那个男人鼻子本来中了一拳,倒下来有恰巧碰到了一个钉子,瞬间鼻梁就被戳了一个洞,鲜血瞬间就把那张脸染花,痛得他龇牙咧嘴地辩解着。本来是跟着一个女人的,结果不知道哪里就冒出来个疯子,女人跟丢了,这个男的又缠着他,憋了太久的性欲得不到纾解,也不管究竟是个什么人,那就做。

    “放你妈狗屁!”金云琛瞪了一眼旁边衣衫不整的李达康还傻呵呵地笑着,投去一个鄙视的眼神,又在脚上加了一把劲,“这又老又丑的,还是个傻子,你也下得去口,说不是强奸老子都不信!”

    那个男人不服,还扭动着想要挣扎,那个裤兜里就零零散散地被抖出来许多避孕套。被金云琛捡起来,俯下身子把那些套拍上人的脸,“还不是?”

    男人就慌了神,终于开始连声求饶。

    “滚!”金云琛不想与人多纠缠,一脚把人踹远。再回头去拉那个李达康的傻子的手,被人躲开,便硬拽回来,心道怪不得上回那些医生非得那么把他追回去,这要是放到外边,得是个多大的祸害,“跟我回去!”

    “我不!”

    “不个砣球,再不走我像打刚刚那个男人那样打你!”金云琛恨得牙痒痒,京州土方言都被他吐出来几句。

    对面的人这才规矩了,再给人穿好衣服,埋头去找自己之前给他披的那件外套……

    天雨络络,河畔街后的某条巷弄里一阵厮打之后,终于传出一声长叹,“真的,不能跟疯子一般见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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