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长大,是一个被压扁的过程。
小时候,在海滩上,我占地一平方厘米,高过任何一栋楼。望见辽远的地平线,金色的晚霞,云外的星空。太平洋是西湖般大,纵身一跃便能抓住月球。
后来我体积没变,但扁平了。我开始近观世界,面包店飘的香,高中六点半的读书声,邻居家迎接客人,好朋友凌晨三点失恋,钟楼一个一个整点,离开的背影。
自从开始扁平,生活没变,留给思考的时间越来越少,琐事越来越多,每件事也随之扁平,占越来越大的面积,拥有着越来越小的丰度。
睡不完的觉,染不完的头,唱不完的歌,喝不完的酒,蹦不完的迪,做不完的项目,读不完的书,学不完的知识,走不完的路,看不到尽头的时间。
我会继续扁平下去。随之扩大的面积留给更多的琐事和压力,随之减小的高度挤掉更多的思考和仰望星空的兴致。为了保证自己的每一平方厘米都完好无损,我动得更快,刻不容缓。
是谁规定了这个发展顺序,从不扁平到扁平?
人来来往往你说你站在原地,其实你也来来往往流逝在别人的“原地”里。
这人来人往究竟有什么意义。
你问我有什么意义,我便问你什么是意义。
“意义”有什么意义。
我一无所有地来,也会一无所有地走。我的论文与报告,欣喜与悲恸,荣耀和耻辱,从产出的那一刻起它们就属于这个世界,不再属于我了。我走的时候也带不走,什么也带不走。能留下的是产物,真假难辨的输出。
我会不会强颜欢笑,还是随时能泪流满面。
但没意义。
为什么甜与苦就有好坏之分?所谓“辩证关系”只把标签往两边都贴。为什么有好与坏的存在,为什么我一出生,世界就是它规定好的样子。
我能想象自己三十岁时所承受的压力。那时,扁平成了一张大纸,因为太薄,纸的边缘开始被粉碎。我能想象那时,回头看自己从未被压扁的幻影,该有多失落。身边有朋友告诉我,想要在三十岁自杀。壮志凌云的十七八岁盛年,活得狭隘但勇敢。
但依然对未来憧憬,只是不再抱有希望。希望,实现或是落空,都将在产生的那一刻还给世界,最后交还生命,希望也流逝。
但我还是会想吹着晚风,望着夕阳,死寂的夜。听着世界的歌,做着世界的梦。
用80岁的心态做18岁的事。无论在哪个年纪,如果即刻死去,情绪都是坦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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