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给村里写村谱的伯伯昨天去世了!”
手机屏幕上传来了新的讯息。我的脑子嗡的一声,内心似被千军万马踩踏过,堵塞着,翻滚着……
初识“上校”
“上校”原是麦家老师《人生海海》中的主人公,他出身农民,天资超群,跟“我”父亲一起学木匠活,几个月就能做出精美的木工活,被国民党看中带走,上了战场,精练枪法,立下战功,升为上校;受伤后住进医院,看多了医生救治伤员的套路,无师自通成为了一名外科医生,救了无数人,还救过共产党的大领导,在抗日战争中做过卧底,后来放弃了大好前程,回到了生养自己的村庄,他不计较村里人对自己的各种埋汰,凭借着自己的能力,给予村里人很多帮助,深得村民敬重。因恶人报复,最后被逼疯。
而我心中的“上校” 则是刚刚故去的秦伯,他天生体格瘦小,年少时因不堪农活所累,当了民工, 在修水坝的过程中,因其悟性高,能看懂绘图,1977年他带领一个小组,历时半年完成了沁水县城周边约4平方公里有史以来的1:500的地形图测绘,1984年被县城建局召回工作,几年时间他干的风生水起,1992年他索性辞掉体制内的工作,搞起了个体经营,后又开了公司。2015年他注销自己的公司,开始了自己的晚年快乐生活。他喜欢写作,爱好旅游摄影,全国各地全部跑遍了,国外也去了很多地方,美国,印度,非洲,阿根廷…走的最远的是世地球的最南端南极,还计划的趁着身体好,再跑一趟北极。
我俩的初识源于一次偶遇,真诚中有点距离感,可能是因为当时他刚从南极旅行回来,说了很多旅途中的见闻,据说单单是旅行费用就高达十几万,对于我们这种工薪阶层来说,简直不敢想象,当我们还在挣扎在温饱线上时,人家早已潇洒的活成了自己想要的模样,让人好生羡慕……
再遇“上校”
2019年年初,因为疫情,居家在家,某日上午,阳光正好,便出门在村里散散,一辆黑色轿车从身边驶过,没多远停下来,有人下车喊我名字,定睛一看,原来是秦伯,原来是他现在在为村里写村谱,经常在村里走街串户搜集资料,我很是欣喜,这个安排当真是好,秦伯的文章我是拜读过的,文采很是了得,再加上他爱摄影,技术也是专业水平,他公众号的很多文章都是图文并茂,叫人看了惊叹连连,图片都是他的所见所拍,在他的镜头里,所有的人,景,物,仿佛都被施了魔法,拍人,镜头下的孩子童真,老人慈祥,少女曼妙,拍风景,画面纯净空灵,拍小鸟,憨态可掬,你很难想象那么精彩的照片出自一个非专业人士之手。且从他的很多文章,都能看出对故乡浓浓的眷恋之情。有哪个外乡人写的村谱能带上对脚下这片土地的热爱去写呢?我满是欣慰,秦伯写村谱,真真是不二人选。
再访“上校”
今年夏天回家避暑,听说秦伯为了能静心写作,翻修了他的旧宅,彻底住到村里方便取材,之前的近五十年他都是住在县城。母亲说:“人家的房子翻修得和别人都不一样,有点像旅游景点的感觉,很多人都去参观。”我听后和朋友欣然前往。
青色的墙砖,石头铺就的台阶,原木色的小门楼,两孔濒临倒塌的窑洞,一堆断壁残垣的瓦砾,就这么神奇的来了个大变身。可想它的主人是多么讲究的人!
秦伯正在院子里浇花,见到我们登门拜访,当即停下手中的活计招呼我们。
大家坐在院子里的藤椅上,旁边还撑了一把超大的遮阳伞。一池繁花,一洼菜园再夏日的阳光下,长势喜人。秦伯说,他很喜欢住在这里,如此安静雅致的使小院得一个走遍世界的人停下了脚步,心也跟着安定了下来。热情好客的他一下子打开了话匣子。
早晨,天色微明,早有布谷声声,催人起床。更有麻雀站在窗棂,瞪着眼睛窥视屋内,偶尔“嘣嘣嘣”得啄着窗纱上的虫蛾。花池里有月季、牡丹、蔷薇含苞待放。花盆里还种下了香水百合已经钻出深埋的沃土,等待泛香的季节!大门影壁后的红木香努力地爬满藤架,也开出了零星的花朵。菜园虽小,斑斑俱全,既可观赏,又可自给自足。种植了韭菜,夏瓜,草莓,茄子,辣椒,西红柿,还有豆角。正在挂果,五彩斑斓,好不热闹!秦伯说,他隐居在此,没有烦躁,没有污浊,人畜无害,与世无争,远离斑马线的喧嚣,忘记了礼拜与时间,回归自然,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我问起了村谱的进展,秦伯更是来了兴致。他说,夏荷村是一个古老的村庄,距今已520多年,延续子嗣22世。2017年清明节秦伯回家祭祖,因不知祖父之名字而苦恼。继而开始追踪寻找,走访村中长者,大多回答不知。后来在问及84多岁的长者时,得知有一册秦姓家谱于祖传柜子中二层抽屉后暗格遗存。于是如获至宝,立即将多层包裹打开,但此书已年代久远,纸张憔悴,如若蝉翼,严重破损。只好细心翻阅,逐页拍照,复制完成后将其原家谱封存。从此便有了重修家谱之念头,这个想法得到了现任夏荷村党支部书记秦姓十六世子嗣秦朝泥的大力支持。于是他翻阅历代县志及档案馆藏资料;细心抄录秦姓老家谱脉字,认真比对,研判;搜寻邻近郑村、肖庄、南河及本村庙宇、古阁碑记;步临拍摄秦氏始祖多块墓碑;登高勘视村中古宅花梁文字;多次走访村中长老聚文公、书文公、现今九十二岁的張氏世琴老人等,听其口述夏荷村的故事;收集村中历代买卖房屋、土地,分家、揭帖、公义等契约,查找、分析每一位与夏荷秦姓有关的蛛丝马迹;重新抄录秦姓一世至十四世老家谱,甄别修正家谱中的遗漏及瑕疵,编撰十五世至二十二世新家谱。
编撰家谱,比不得写其他文稿,不会的可以找度娘,甚至可以东拼西凑,家谱是很严谨的文献,就像咱们学的历史课本,其内容真实性强,人物名字,事件时间,来不得半点马虎,而他搜集资料只能靠原始的方式,亲自进村入户,实地问询长者,其他村的村谱就是几十页的薄书,而秦伯光资料就搜集了一米多高的纸垛,用坏的碳素笔更达几十包,且一些碑文中多是繁体字,年代久远,模糊不清,难以辨认,他便把石碑用水小心的清洗干净,然后拍照进行辨认,很多古文献,咱们连字都不认识,他都一一查阅翻译。有一次因为一个古字的读音,字义现有的工具书无法查到,他便让远在香港的大儿子去查阅书店的《康熙字典》,他的认真执着,让我肃然起敬。试问我们这些年轻人身上有还多少这么纯粹,如此极致的情愫?
秦伯说,(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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