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是那种谈起过去的时候还能露出笑容的人,我也许就不会原谅他了。
——您要去跟她见面吗?
——我没脸见她。
他这样说着耸了耸肩,他的侧脸看起来心事重重,让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像我这种局外人本来就不应该对他们之间的事指手画脚,更何况这还是家务事……
从相遇到分别,他一直都没有表明自己的身份,甚至还希望我当做从未见过他。如果要打个比方的话,我们就好像只是在世界的某个遥远角落偶然擦肩而过的两个旅行者,注定在五分钟之后就要背对背各自走开。他希望我们之间的关系止步于此,而且当时的气氛也不允许我询问他的身份。
但是,我还是知道。
他就是雾切响子的父亲。
我知道他在六年前抛下女儿离开了雾切家,知道他出生于世世代代继承侦探血脉的家族却不愿成为侦探,也知道他现在是希望之峰学院的教师。
我回想起他开车把我送到宿舍的时候我们之间的对话。
“能够胜过雾切响子的人并不多。”
他一边开车一边眯起那双跟雾切响子很像的眼睛。他身穿高级西装,领带略微松开,衣领敞开,表现出他的个性。
“不过我也不是毫无头绪。”
他直视着前方说。
汽车以非常普通的速度穿行于平平无奇的街道,我们融进日常生活的景象之中,没有丝毫的不协调。
“新仙帝——”
我脱口说出这个名字的一瞬间,他把眼睛转向了坐在副驾驶席上的我。
不过他的目光很快又转回了正前方。
“果然是他吧?请您告诉我,雾切家和新仙帝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
“这个世上有些事情你还是不知道比较好,真相不是什么时候都能给你帮助的。”他这么说,然后立刻又接着说道:“不过……你的眼睛告诉我,这种套话对你来说也起不了什么作用吧,虽然我觉得这不是什么好事。”
“请您告诉我吧。”
我又说了一次,他有些为难地叹了口气。
“在此之前,先说说你的经历吧,还有你为什么会到那间大宅去的经过。”
“好的。”
我从遇到雾切响子开始讲起,一直说到发现雾切祖父的尸体,把事情经过和盘托出。我与她因为“天狼星天文台”杀人案而结识,在“诺曼兹酒店”事件中遇到新仙帝,我们现在正在跟新仙帝担任会长的犯罪受害者救济委员会对抗,然后我为了确认某个与雾切祖父有关的事实而去往那间大宅。
在大宅里我遭遇了非常严重的事态,雾切的“爷爷”在数月前已经惨遭杀害,尸体被埋在院子里。也就是说,在我刚认识雾切的时候,她的“爷爷”就已经不在人世了。
那么她介绍给我的“爷爷”到底又是什么人呢……
“雾切妹妹告诉过我她的祖父是个侦探,我也跟他见过面。但是我突然觉得——好像哪里有点不对,我脑海中所想的那个‘祖父’,跟雾切妹妹所说的‘爷爷’是不是不太一样。回想起来,的确有很多对不上的地方。‘祖父’应该是对DSC编号制度的引入持反对态度的,他却让雾切妹妹在侦探图书馆登记,本该在国外的‘爷爷’却在大宅出现……对于这些矛盾,我应该多想一想的。”
自己的无能简直让我有种想哭的冲动。我把放在腿上的手紧紧握成拳头,抑制住自己的情绪。
“雾切妹妹……话题一旦涉及到自己,她就不怎么愿意开口,尤其是关于家庭的情况,她甚至有种避而不谈的倾向,但是我觉得她并没有欺骗我的意图,单纯只是我产生了误会……”
“这是她的坏习惯,她总是觉得别人的‘理解’跟自己一样。”
他皱起眉头说。
雾切响子想必一直都是个很聪明的人,在她眼中的世界里,无论是时间流逝的速度,还是所看到的景象都跟我不一样,所以我们之间才会产生偏差。
透过她的眼睛看到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的呢?那是我这样一个平凡人永远不可能见得到的。
然而,她仍然以可说是积极的态度将她的世界向我敞开,要不然她也不会让我跟“爷爷”见面了。
她在有些害羞的情况下还是努力想要让我看到的,也许就是她理想中的日常生活吧。对她来说侦探生涯就意味着日常生活,或许这才是最不平常的。
然而——就连这小小的奢望,都是新仙事先伪造的假象。
我却没能发觉这一点。
“从结论来说……祖父有两个。不过这没有什么好奇怪的……因为一般来说每个人都有两个祖父,父亲一方的祖父和母亲一方的祖父。继承了侦探血脉的雾切家‘祖父’应该是父亲一方的吧,而那位在山坡上有栋大宅,在雾切响子回国后和她同住的‘爷爷’则是母亲一方的。回想起来,雾切妹妹提到他们两人的时候都是加以区别的,但我的注意力却完全放在那位当侦探的祖父身上,一直把他们两人混为一谈。”
“不能怪你,是她没有解释清楚。”
开车的男子有些同情地说。
“雾切妹妹说过,她在国外差不多生活了五年,大概两个半月之前才回国——也就是说,她与母亲一方的祖父相处的时间只有这么短,所以就连雾切妹妹也没能发现‘爷爷’已经被人掉包了。事实证明,在圣诞节的时候,她应该也没发现对方是新仙所假扮的。”
更何况新仙还是以伪装和化装而著称的变奏侦探,以其技术之高超,在外行人面前,就算是亲人也足以骗过对方的眼睛。由于对象是雾切响子,这五年的空白正好被他利用了。
“元旦那天打电话来警告我们小心新仙的想必是父亲一方的祖父,也就是雾切不比等先生本人吧,早知道那个时候应该向他问清楚的,真是令人后悔。”
祖父的警告完全没有产生作用,我们还是和新仙帝见面了。也许这并不是偶然,一切早已事先安排好了。
新仙的计划早在雾切响子回国之前就已经开始了。不知出于什么目的,他利用化装术摇身一变成了雾切母亲一方的祖父,潜入那间大宅,想必那些“女佣”也是他的手下。
“一开始只是我的错觉,不过发现雾切妹妹神情不对之后,我开始觉得那间大宅里发生的事情没那么简单。于是为了查明真相,我到那间大宅去了。之后发生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我偷偷溜进大宅里之后,“女佣”出现在我面前向我发动攻击,而从女佣手上把我救下的,就是坐在驾驶席上的这个人。
“埋在院子里的就是真正的母亲一方的‘爷爷’吧,我想雾切妹妹应该是在诺曼兹酒店案之后回到大宅时发现的。有可能她以前已经隐约注意到‘爷爷’有些异常了,在得知新仙这个人的存在之后,她的怀疑变成了确定,进而发现了埋在院子里的尸体。”
唯一可以依靠的亲人是假的,真正的“爷爷”早已被杀害,一想到她得知这个真相时的心情,我就不由得心痛不已。雾切家的侦探一直以来所受的教育就是要把侦探工作放在亲人逝世之前,然而当时的雾切响子真的就能够完全不为所动吗。
“随后她就藏了起来,她应该是决定优先考虑自己的人身安全吧。然而几天之后,她又回来找我了,因为她发现我有可能会遇到危险。她其实可以不管我的,完全可以选择到国外去找不比等先生,然而她还是……”
“她已经下定决心要勇敢面对了吧,”坐在驾驶席上的人这样说道,他的表情终于稍微缓和了一些。“不用担心,她可是雾切家的侦探。”
“但是……她只是个十三岁的小女孩啊。”
我说话的语气不知不觉间带上了责备的成分。
我知道我并没有权利责备他,但我还是忍不住想说。身为父亲的他要是在雾切响子回国的时候接她过来,也许事情就不会变成这样了。又或者说,要是他没有离家出走,要是他继承了侦探的事业……虽然我心里很清楚,不管有多少假设也无济于事……
“——已经十三岁了啊,”他自言自语似的说。“她从小选择的是一条修罗道,在这条路上,杀人和背叛都是常事。从她走上这条路的时候开始,她应该就已经知道,往后不会有任何人理解自己。然而——”
他似乎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
他的表情像是一下子回过了神,猛然醒悟自己已说了太多。
“不管怎样,就结果而言,你对她的祖父产生了误会并不是坏事。要是你更早一步发觉那间大宅里有异常,也许现在你已经被除掉了。”
“除掉……”
“而且,也是多亏了你,我才能大概了解那间大宅里的情况,多谢。”他简单地道了谢,然后接着说:“你推测得没错,埋在院子里的就是雾切响子母亲一方的祖父,他名叫卯槌栋八郎,是位才华横溢的老人,在空手道、剑道、柔道、弓道、合气道、拔刀术、长刀术以及书法这八个领域都有段位,同时也是雾切家忠实的支持者。”
圣诞节见到他的时候,他说过类似于雾切家家训的话。虽然那个人确定无疑是新仙化装的,但真正的卯槌先生大概过去也经常这么说,至少雾切响子对于他的言行没有产生丝毫的怀疑。
按照我的想象——卯槌先生生前应该对雾切家怀有某种程度的敬意吧,同时他也对孙女寄予厚望,在修业之中磨练出的老到眼光让他看到了雾切响子的光辉未来。
雾切响子学的那种防身术也许就是卯槌先生教给她的。新仙假造身份时所使出的动作,应该是模仿了卯槌先生的风格。坐在驾驶席上的这个人似乎也会同样的武术,也许过去他在学习侦探技能的时候也练习过防身术。
“来说说新仙帝吧。”
坐在驾驶席上的人突然说。
汽车已经离我的宿舍不远了。
剩下的时间不多。
“关于他到底是什么人——用一句话来说,他是一个如同黑洞一般的人。如果说雾切响子是一颗明亮的一等星,那么新仙帝就是一颗黑暗星,用肉眼是看不到的,并且能够让周围的光线产生扭曲。”
黑暗星——
我们所面对的,是一个无比巨大、无比黑暗、难以捉摸的存在。
“关于他出生的时间和地点……答案平凡得令人惊讶,几乎不值一提。在某个冬日,在这个国家的某个角落,一个平凡家庭的第三个儿子诞生了,就连你也可以轻轻松松找到他的出生记录。不过,这或许也是他伪造的事实。因此,我事先告诉你一声,就算你想调查他的更多信息,结果也只会是徒劳无功。“”新仙是什么时候开始进行侦探工作的?“”按照官方记录中留下的内容,他至少在十岁的时候就参与了案件调查并致力于破案。“
在那个世界里能够立于顶点的人物果然从小就会崭露头角,就好像参加奥林匹克运动会的运动员一样,侦探的才华总是在童年时期就会显露出来。
就我看来这简直是超人般神奇的能力,但雾切响子在这个年龄也已经在和祖父一起工作了,御镜灵九岁的时候已经是三零级,说起来感觉真是高不可攀。”不过,跟其他的大侦探比起来,他属于那种不太起眼的类型。那些有神探之称的人都是些不符合常识的家伙,而他却是个极其普通、极其平凡的人,这个青年甚至有些太过拘泥于对错,说好听点就是认真,说不好听点就是死脑筋。在侦探的工作中,往往难以避免地会目睹人性的阴暗面以及社会的不合理现象,但他的性格却不允许他对这些视而不见。“
我大概可以理解这种想法,我觉得至少我自己也是有这种倾向的。
但是我不会去试图理解他,我也不想去理解。我为什么要去理解一个犯罪集团的头目是怎么想的啊。”在他以侦探的身份工作的过程中,他结识了一个名叫雾切不比等的侦探,但这并不是偶然,而是一种必然。很快,他们就开始一起工作了。“”雾切不比等先生跟新仙帝原来是搭档吗?“”没错,他们既是搭档,又是好友,还是一对师徒。“
优秀的年轻侦探和老练的资深神探所组成的组合。
这么描述起来让人感觉他们肯定是一对所向披靡的搭档。
然而这个组合却以解散而告终,其中一人的孙女成为了侦探,另一人则与她为敌。
真是命运弄人。”十五年前,侦探图书馆成立之初,不比等先生和新仙都列在了创始人的名单上。但我听说,不比等先生自己并没有在侦探图书馆登记,还反对引入DSC编号制度,他们两人产生分歧的根源是不是就在这里呢。“”不,并非如此,这只是小事。他们两人分道扬镳的原因在于——“
汽车驶上了一条熟悉的道路。
再往前走一点就可以看到我的宿舍了。
坐在驾驶席上的他嘴唇紧闭,似乎觉得难以启齿。
我催促他继续往下说:”原因是?“”应该是雾切响子。“”……咦?“”延续了雾切家血脉的人要世代继承侦探事业,但在十五年前,雾切不比等当时并没有继承者,因为他虽然有一个儿子,但那个人却不愿继承侦探事业,离家出走了。“”我听雾切妹妹说过。“”既然如此,事情再明显不过了吧?简单来说,雾切不比等需要继承人,于是他选择了一个有才华的青年作为搭档,前提是这名青年今后将要继承他的名号。“”新仙帝……继承雾切的名号?“”嗯,雾切不比等也承认以新仙帝的才能,完全有资格沿袭他的名字。对于一个鼎鼎有名的侦探来说,让弟子或是继承了他遗志的人来沿袭他的名号,这种情况并不多见。“”但是……结果新仙帝却走上了另一条路。“”不错,新仙没有继承雾切的名号,因为雾切响子出生之后,就要优先考虑雾切的血脉了。不知道是不是出于这个原因……在此之后,新仙帝就从雾切不比等面前消失了,只有他们本人才知道两个人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难道他之所以对雾切家如此执着,就是因为自己本该继承的名号被雾切响子夺走了?
他的目的……难道是要夺取雾切的名号?
就为了这个,他指挥一个巨大的犯罪组织杀人无数,还对雾切妹妹穷追猛打。对于我这样出身跟名门扯不上一点关系的人来说,他的行为简直太荒唐了。
对他们来说”雾切“这个名字究竟意味着什么?
对他们来说侦探又是什么?
雾切响子曾经说过,对她而言,活着跟当侦探是一回事,现在我也多少能够理解这句话的意思了。这跟她本人的意志无关,简直就是血脉所承载的诅咒。
不知不觉间汽车已经在车道边上停下了。
窗外可以看到我的学校,面前是校门口,宿舍就在门后。
驾驶席上的男子等着我自己打开门下车。
但是我不依不饶。”您见过新仙帝的真面目吗?“
我问,他默默地摇了摇头。
话说回来,不知道他有没有跟新仙帝直接见过面。
雾切不比等和新仙搭档是在雾切响子出生之前的事,而他早就离家出走了,就算他没见过新仙也是很自然的。是不是因为这样他才自己对新仙作了一番调查呢,还是说——”好了,去吧。“
他催促我。
我伸向车门的手一下子又缩了回来。”最后我可不可以再问一个问题?“”什么问题?“”您不是新仙帝吧?“
虽然我觉得应该不会——
不过新仙这个人也不是做不出来。坐在驾驶席上的这名男子虽说是雾切响子的父亲,但他在那个时间点出现在那间大宅里,会不会有点太过凑巧了?他会不会是假扮成雾切响子父亲的新仙帝呢,以新仙的立场,也照样说得出刚才他说的那些话,不过真实性可能就要打折扣了 。
坐在驾驶席上的男子仍然面朝着前方,他歪了歪脑袋,似乎在斟酌词句。
“要是让你产生了误解我在此道歉,”他嘴角边浮现出一丝苦笑。“不管我是什么人,总之我是打算把你平平安安送回去的,这样的答案足够吗?”
“您在那间大宅里做什么?”
“我没必要回答你。”
“不,请您回答这个问题,您的答案将决定我要不要在这里逮捕您。如果您是新仙——那么这就是结束游戏的好机会。”
我推了推眼镜,摆出迎战的架势。
话是这么说,我身上没有任何能充当武器的东西,不管他是新仙还是雾切的父亲,只要他动真格的,我肯定一瞬间就会被他撂倒。对我来说唯一的优势,就是这里是人来人往的车道。
驾驶席上的男子思考了一会儿,把两只手臂搁在方向盘上,注视着扣在一起的指尖。
最后他微微摇了摇头,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我本来就是个无家可归的人,现在连离开的自由都不能保证了。我的工作环境很严格……随着职位的提升,对个人的背景审查也会越来越严。就算不考虑这个情况,我的出身也有点特殊,评议员本来就对我印象不好……”
他自言自语似的说着,把手伸进西装的内袋。
我屏住了呼吸。
他是不是打算拿出武器来呢。
我不由自主地把手伸向门把手。
“看了这个你是不是就能理解了呢。”
一瞬间,一样东西在他胸口处闪了一下——
是一张照片。
照片中央是面带笑容的雾切响子,她看起来年纪比现在小得多,脸上带着无忧无虑的笑容,一位应该是她父亲的男子双手把她抱了起来。
我从没见过她这种表情,那代表着对一个人完全的信任。
“好可爱……”
我还想仔细看看那张照片,他却马上把照片藏了回去。
“我接下来要去一个地方,也许今后再也不能跟她见面了,所以在此之前我想重温一下旧时回忆——仅此而已。”
他不愿意对上我的视线,仍然注视着车道前方说。
我偷偷瞟了一眼插在车门侧袋里的文件夹,上面印着希望之峰学院的校章。那是一所拥有政府特权的学院,据说雾切响子的父亲就在那里执教。由于众多身居要职的人物都是出自那所学院,想必学院的保密工作也是非常严密的。
他应该也是怀着某种决心走上自己的道路的,但我不知道那是不是值得让他和家人分开的大事。只不过,至少我不再怀疑他了,看过那样一张照片之后,根本就没有怀疑他的余地了。
“抱歉,我太过刨根问底了。”
我深深低下头。
然后老老实实地打开门下了车。
在车门关上之前,我向车内说道:
“那个……虽然知道不太可能……我能不能请求您的帮助呢,既然您并没有对雾切家心怀怨恨,也不是嫌弃她……”
“不行,”他立刻回答。“——准确来说,是轮不到我出场。身为一个侦探,她比我更优秀。”
“您不反对雾切妹妹继续当侦探吗?”
“当然,”他头一次把脸转向了我。“她有才华,也有雾切家这个归宿,这样就行了。如果她失去了归宿,就是我派上用场的时候了。”
“但是……现在能够救她的人……”
“不是还有你吗,”他露出了温柔的微笑。“她能有你这样的朋友真是太好了,希望今后你也能陪在她身边。”
这句话让我觉得一直以来的努力得到了回报。
虽然很多时候,我时常由于帮不上她的忙而痛恨自己的无能。
我这种人也有资格陪在她身边吗。
为了不让对方看到我快要涌出眼眶的泪水,我再一次低下了头。
“卯槌家那边就交给我处理吧,我还是会报个警,不过既然新仙跟这件事有关,想必警方也不会进行正式的侦查。然后……别怪我再嘱咐一句,不要告诉任何人你跟我见过面,当然也不能告诉她,好吗?”
“好的。”
我关上车门,从汽车旁边走开。
汽车回到车流之中,并没有特别做出什么告别的表示。
也许我跟那个人不会再见面了。
这次分别就给我这样的感觉。
据雾切响子所说,他应该是个抛下唯一的女儿逃离家庭的狠心男人,而实际见到他之后,我对他的印象却大为改观。在他那理智的、如同哲学家一般带着忧虑的表情背后,透出平和温柔的性格,他那样的人也许的确不适合当雾切家的侦探。
他生在这个凡事看才能的世界,却得不到认同,失去了自己的“归宿”,正因为他是这样一个人,他才会把自己的一生奉献给希望之峰学院,因为那所学院是一个培育有才能的孩子的机构,同时也是他们的“归宿”——
然而不管其中有什么内情,在这种情况下,他仍然坚持和雾切响子保持距离,这种态度让我莫名看得着急。他们两人之间的隔阂真的有这么深吗?还是说,正因为他对身为侦探的雾切响子怀有无上的信赖,这才认为自己没必要插手呢。
无论她是个多么才华横溢的侦探,她的身体还未成熟,心灵也仍然稚嫩。
雾切的名号所承载的荣耀和诅咒都由她一力承担,对于这样的她来说,她的辛苦究竟有没有可能得到回报呢……
“结姐姐大人?”
雾切回过头来注视着我。
这是宿舍里的寝室。
她坐在床上,把手指当做梳子梳理着头发。
“啊,嗯?”我一下子回过神来。“怎么了,雾切妹妹?”
“还有另一边。”
她一定要我把她两边的头发都给编成辫子。
我按照她的要求给她编头发。
“结姐姐大人,你眼睛好红,”她背对着我说。“累了吗?”
“嗯——,没事的,”我擦了擦眼睛,仔细地把雾切的头发编好。“倒是雾切妹妹你休息过了吗?”
“嗯,休息好了。”
感觉她还是在逞强,不过声音已经恢复了不少精神。
她这小小的后背上,背负着失去亲人的痛苦和那些犯罪受害者的悔恨。我能不能替她减轻一点负担呢。
“话说回来结姐姐大人,你到哪里去了?”
“啊……这个……我去做调查了,调查!”
“调查什么?”
“调查新仙啊,”我一边说一边编。“我是想既然他以前侦探都当到了三零级,那在相关案件的报道中应该会有他的名字吧……所以就在网上查了一下。”
“结果呢?”
“嗯……有几条关于侦探图书馆创始人的信息,据说其中有一个年轻的侦探,十岁的时候就能破案……我想那可能就是新仙……不知道是不是呢。”
我说得语无伦次,绞尽脑汁想着接下来该怎么说。再接着说下去,搞不好会一不小心说漏嘴,把车上说过的话给讲出来。
“没什么参考价值呢。”
雾切皱起眉头,向我瞟了一眼。
这个动作跟那个人简直一模一样。
“抱歉……”我把辫子编好,最后系上丝带。“好了。”
“谢谢。”
雾切开心地摸着头发说。
“不客气,大小姐。然后呢,接下来该怎么办?时间还算比较充裕,但慢吞吞的肯定也不行,剩下还有五张挑战书呢。”
这次的“黑之挑战”自开始以来已经过了二十四小时。
还剩144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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