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锦章朱绂已葳蕤
(二)
“锦郎,可知那句“锦章朱绂已葳蕤”?”我偎在他的身侧,用手拨弄着他的鬓角。
“我十分喜爱这句,只因含了绂儿名讳。”我望着他,望见那双眼里只有我。
我怎会轻信他的话?我应该想到的,朱绂不是我,朱绂是那暗红色像是浸满血液的官袍,是他踩着我海阳朱氏一百一十三口人的尸身求来的煌煌高位。
在他领兵抄了朱家,将朱家人送上刑场时,我竟一无所知,还在为我们孩儿的到来欣喜若狂。
直到孩子满月,我的侍婢绿俏才冒死告诉了我这个消息。
原来阿娘和弟妹不来看我是为此。
原来一年前他将我迁于落红院根本就不是为了养胎,而是早就对外宣称我已暴毙。
原来他当初娶我只是因为巴蜀谢氏之命。
所以他可以为了往上爬,不顾夫妻多年情谊,不顾朱氏再造师恩。
我身抖如筛,竟失手摔了孩子。
望着孩子青紫的小脸,他的脸色晦莫,半晌只道:“你能活命,全靠当初怀了这孩子。”
我紧抱着孩儿的尸身,恶狠狠道:“死了也好,这孩子半身都是脏血,免得大了认贼作父。”
纵使心中如刀剐,纵使宁愿立下死去的是我而不是孩子,纵使千般万般对不起,此时我仍旧用着最恶毒的语言咒骂着他。
落红院成了全府上下最冷清的地方,没有人知道院里囚着“死去”的夫人朱氏。
我曾自戕过,被他救了回来,终日靠着汤药吊命。
“你害了我孩儿的性命,还想这么轻易地死去?”他狠狠地扼住我的肩膀,“我偏要让你活着,看我是如何爬上高位,荣华一生!”
今日他娶妻。
绿俏端着药回来了,她望着我轻轻说道:“小姐喝了这碗药吧。”
她跪在我面前,“喝了就不会再痛了。”
我深深地望了她一眼,昂头饮尽。
大口大口的鲜血从我的嘴中呕出,视线逐渐迷蒙,恍惚间我又回到了幼时的屏风后,只是厅中坐的并不是他。
多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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